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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愣住,慕容灩一瞬間強迫自己揮走陰暗的思緒。
匆匆上前坐在床沿,看著仰躺的人,她將披散的發挽到耳後,俯身輕輕地摸著明沁的臉龐。
“阿沁,我在。”
即使知道眼前的人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她也依然不厭其煩地重複著,“我在,阿沁,我在的。”
“真的是灩灩欸。”
感受到鼻腔里的牡丹花更加濃郁和臉頰上的溫暖,明沁知道自己猜的沒錯,心裡雀躍,“灩灩,我回來了。”
各種各樣的心緒於慕容灩的胸口堆積。
狂喜,驚訝,憐惜,酸楚,悲傷,紛亂的情緒於心中發酵膨脹。
慕容灩無法克制地俯身摟著明沁的肩,手指牢牢地抓住她的衣衫,用力到指節發白。
情不自禁地狂亂親吻身下的人,像是要發泄心中的脹痛,想讓兩人合為一體,可洶湧的感情依舊滂薄,無法排解。
明明應該是喜悅的,明明見到阿沁醒來應該是喜悅的…
她卻感受到眼眶發酸鼻腔發澀。
不願讓失明的人見到自己落淚,慕容灩深深將頭埋在明沁頸窩,緊緊地咬著下唇。
但即使是這般克制,即使是這般隱忍,滾燙的淚依舊從心底深處湧上,止不住地一滴一滴如泉涌般奪眶而出。
感受到肩膀溫熱的鼻息和被濡濕的單衣,明沁感覺難受極了,無法擁抱慕容灩的她只能低聲地安慰著,“灩灩,我回來了。”
“所以,別再哭泣了。”
可這般溫柔的耳語卻好似重錘,一下一下撬碎了女人最後的忍耐與抑遏。
一直以來埋藏在內心陰暗一角的脆弱仿佛再也無法被掩飾下去,讓驕傲的她不得不將從前竭力隱藏的一切攤開在陽光之下。
“…阿沁,我求求你,不要再離開了。阿沁…”
“怎麼都好…不管是什麼理由,利用也好憐惜也罷…我求求你,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邊…不要再丟下我了…”
頭一次,堅強自製的女人失聲痛哭,在失去聽覺的明沁面前。
不是悶哼般的嗚咽,也不是無聲的落淚,而是放開嗓子,任由所有壓抑著的一切潰堤,放聲,嘶吼,瘋狂宣洩著。
仿佛孤身被天下所遺棄的稚兒,終於找到了自己所能夠倚靠的人,慕容灩敞開傷口,露出軟弱,一哀一嚎皆在訴說自己的委屈和不忿...
...還有對心愛之人思而不得見,不論如何伸手卻什麼都抓不住,那痛徹心扉的折磨。
身下的明沁分明什麼都聽不見,可卻好似能感受她的痛苦一般,側著頭,一遍一邊地吻著她的鬢髮,對著她的耳朵呢喃。
“灩灩好乖。”
“沒事的。別怕。”
“我在。”
莫名地,一滴水珠從暗衛空洞的雙眼滑落,淚痕交織在明沁早已濕的一塌糊塗的肩頭。
匐在上頭的女人泣不成聲,身下的人可以感受到從她腹腔傳來一下一下的抽蓄,明沁懊惱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扭著被拘束的手腕,摸索著慕容灩撐在床頭的掌,緊緊握住。
“灩灩…”
拇指輕輕磨蹭著女人柔軟的手背,好似安慰,明沁耐心地等待身上的人平復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感受到慕容灩的呼吸慢慢平復,如斷了弦般哭著睡在自己肩上。明沁翻轉手掌,十指緊口,沙啞的聲音低聲地承諾著。
“對不起,對不起。”
“我再也不會讓你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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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醒的明沁全身不再被禁錮。
可不知為何,右腳腳踝的鐵鎖獨獨被留了下來,雖然延長的鎖鏈足以讓她在房間內來去無礙,可卻不足以讓她踏出房門。
明沁並不在意,只要是慕容灩的決定,她毫無怨言。
經過對四周的摸索,她以然任認出自己身處常寧宮,屬於慕容灩的閨房,室內的一切擺飾都與她離開之前一致,這也讓空間記憶力驚人明沁,大部分的時間即使目不能視也能行動自如。
可她依然倚靠著身旁牡丹花的氣味辨別著。
或許是因為失去了其他感官,又或許是女人的存在讓她心安,明沁對慕容灩的氣味,有著超乎尋常的感知力。
當感受到外頭一瞬間的冷風稀釋著室內的香氣,她便知曉女人短暫的離去,內心會不由的有些低落。
在聞到花香再度靠近時,明沁便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就在四周,甚至是當強烈的氣味沖入鼻腔,她會自覺地伸出手,擁抱貼近自己的柔軟身軀。
尤其到了晚上,明沁會嗅著懷裡人的發梢,在安睡之前反覆提醒著,自己再也不被黑暗淹沒的事實。
以及當現在,原本純淨的牡丹花混入了其他的雜味,那是一股濃重的中藥香和身上散不去的霉味,明沁便知道,慕容灩身旁,在為自己把脈的人,是王衛。
“王衛,你果然好臭。”
雖然看不見人,也聽不見聲,明沁仍舊裂嘴笑了起來,“難怪那個小姑娘同我說沒人願意去你家。”
“哼,小明暗衛,你才不知道你昏迷的時候有多臭。”王衛取下了診脈的白布,嘴上一點都不願意認輸地說,“臭的熏天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