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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兒吃痛,加速奔馳著,慕容灩顫抖的手抓著韁繩,腦袋一片空白,纖弱的身影獨自趴在馬背。
感受到身後溫暖的懷抱消失,冷冽的風打在身上,慕容灩才回過神,可這時馬兒跑的飛快,幾息之間以跑出森林幾十丈。
她聽話地沒有回頭。
也不敢回頭。
看著馬兒遠去,明沁滿足地抽出長劍轉身面對近乎半百人氣勢洶洶的追兵,持劍的右臂暗紅的血沿著刀尖低落,一滴滴染紅地上的雪白。
即使獨自一人的她看著也絲毫不怯,以一擋百般磅礴的殺氣湧現。
她用布緊緊地將右手與劍纏繞在一起而後用嘴打結,穩穩地用劍在地面上劃了一道長痕。
明沁看著騎在馬上領頭的蕭郃,語氣淡淡地道,“倘若你們要繼續向前,便只能跨過我的屍體。”
那是即便碎首糜軀也不退的架勢。
雙眼似有火焰般,充滿戰意。
第41章
馬兒在雪地里一路奔行,天寒地凍,慕容灩抱著懷裡的小虎仔手緊緊抓著韁繩保持身體勉強不失溫。
她牙關直直打顫,不知是因為這嚴冬,還是因為內心一片冰涼。
思緒仿佛被凍結,只有相同的聲音在腦海中叫囂。
阿沁,阿沁。
我不要一個人走!
我也不要你一個人留下!
我不怕的,我真不怕。
我寧可你死在一起,陪著你,也不要與你分離。
慕容灩想放聲哭嚎,滿腔的悲憤卻梗在喉頭髮不出任何聲音。
其實待在阿沁的懷裡,她根本不懼身後的追兵。
一直以來害怕死亡的念頭甚至沒有在慕容灩的心裡掀起起任何波瀾。
只有當看到滿手的鮮血,當聽到明沁說出她要留下來阻攔敵人時,慕容灩才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心臟好似破碎般,痛苦堆砌著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打散。
她想停下,她想回頭。
若能在那溫暖的懷抱中閉眼,她甘願。
但慕容灩握著韁繩的手卻不敢動。
聽話,灩灩。
聽話。
溫柔又霸道的嗓音在腦袋裡迴響著,似是知道她的不情願,一遍一遍安撫她即將崩潰的意識。
慕容灩只能繼續向前。
不知過了多久,馬兒已經疲憊地無法奔跑,僅僅是在大雪中努力保持快節奏的漫步而已。
長時間的騎行也耗盡了慕容灩本就不多的體力,她顫抖著大腿努力夾緊馬肚,保持著身體的平衡,可卻因為殘缺的身體力不從心。
無論她抓著韁繩的手多麼的用力,身體依舊不自控地向左邊傾斜。
我做不到的,阿沁。
你看!
沒有你在我身後,我連馬都騎不好。
沒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是
就這樣吧,阿沁。
就這樣吧。
慕容灩放僵硬地握著韁繩的手,閉上眼睛,感受著即將墜馬的失重感。
可預想中的疼痛和墜落卻並沒有出現,右腿有一股拉力,牢牢地固定住她的姿勢,讓女人不會輕易摔落。
朝右腿看去,那是明沁用黑色的發繩緊緊地將慕容灩的下肢和馬鐙捆綁在一起,讓帶著假肢的女人無法掙脫馬鐙,更無法輕易滑落。
看著自己的右腿,即使在這種時刻,慕容灩也不禁捂著臉笑了出來。
總是這樣。
阿沁,總是這樣。
總是將自己編織成網,接住墜落深淵即將觸底的她。
那麼的溫柔卻也那般霸道。
讓自己怎麼不聽她的話?
讓自己還有什麼選擇?
一滴滴溫熱的淚從指縫流下。
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從衣袍里竄出來,瞪著明亮的眼睛仰著頭困惑地看著又哭又笑的女人。
小虎粗糙的舌頭舔去了慕容灩臉頰的淚水,喉嚨發出尖尖的嚶嚶聲,仿佛在安慰著,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別再哭泣。
看著這個與自己主人有七分像的野獸,慕容灩不禁低頭吻著他的腦袋。
阿沁沒有對自己說謊。
阿沁說的沒錯,自己總是能看的出來阿沁有沒有說謊。
不管是神態,語氣,肢體,任何的一點蜘絲馬跡,自己都能從中看出來。
而這次,阿沁對自己說了不會死。
她沒有說謊。
慕容灩想讓自己相信。
淚水已風乾,只余淚痕。
女人強撐著精神重新握緊韁繩,馭著馬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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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體力不支昏倒在馬背上的慕容灩是在一處溫暖的被窩醒來的。
柔軟的被子和房間裡精巧的擺飾,是她近兩個月都未見過的景致。
身處陌生的環境的她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原本粗糙的平民布衫已換成與身份相配的絲質衣裙,想來是有人已為她更衣,可她卻不見身上原本屬於明沁的東西。
慕容灩瞬間恢復清明,掀開被子著急的欲下床,卻因未穿戴假肢重重跌落。
巨大的聲響引來了房門外一聲女人的驚呼,一名長相和藹約莫六十的婦人進了房間,看到坐在地上的慕容灩欲上前攙扶。
“站住!”慕容灩抬頭望著來人,眼神冷冽,“你是何人?”
欲靠近的婦人立刻停下,恭敬地彎腰說道,“見過崇文郡主,老身是清州知府蘇文的妻子,胡湘和,受外子的委託照顧崇文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