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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真是一個新鮮的稱呼。
聽著有些許商家大戶的作派,從阿沁嘴裡說出來更是有囂張的流里流氣。
但自己不討厭。
慕容灩掏出黑色的繩結為自己束髮,而後掀開披蓋在身上的被子,拿起一旁明沁準備好的衣衫慢條斯理地穿了起來。
待她為自己系上腰帶理了理衣袖,明沁才端著飯菜用肩膀推門而入。
“這裡的東西實在是比不上京城。”
明沁將手中的東西擺上桌,抱起身軀嬌軟的慕容灩將她放在擱著軟墊的椅子上,嘴裡不滿的說道,“而且我看那廚子的手藝實在是不行,頂多比師娘的再好這麼一丟丟。”
她伸出小拇指,對著空氣比劃著名。
慕容灩看著站著的人氣憤的神色,有些好笑,“若你師娘聽到這番話,怕是要生氣的。”
“可我確實沒說謊啊。不過…”明沁回應道手上添著飯,掃了一眼桌上的鹵得油亮油亮的豬蹄,嘆了口氣,“我看那老闆娘也是盡力了。”
當老闆娘看到明沁毫不吝嗇地掏出的大把銅錢讓她把整個客棧最好的食物端上時,老闆娘確實是努力了。
除了豬蹄,還準備了幾道冬日難以尋得的綠菜葉子,要不是時間不夠估計還想親自到院子裡殺只雞。
明沁倒也不想錯怪老闆娘的心意,只不過這山城小鎮的確是端不出什麼好菜也沒什麼好廚子。
她只能怪自己當初怎麼沒找暗衛營里的廚娘給自己支上兩招。
將碗筷遞給慕容灩後為她布菜,暗衛也只能祈禱眼前人儘量多吃點彌補前幾日掉的幾斤肉。
慕容灩望著可憐巴巴的明沁有些想笑,看著那些確實是提不起興趣的菜餚,毫無往日的挑嘴一臉平靜地吃了起來。
有些淡黃的大米吃起來有些硬,不如平日御廚送來香軟瑩糯的白米,可也比前幾日吃到刮嗓眼子的乾糧好多了。
菜有些懨懨的,味道有些太淡,而那道蹄膀卻是太咸也太油了。
大抵是老闆娘為了表現誠意,有些用力過猛了。
可用多了油鹽醬並不代表一定好吃,慕容灩心中默默地評價,努里就著飯把口中的東西咽下。
還是勉強著自己吃了小半碗,而後便是再也吃不下了。
明沁也了解她,並沒有出聲硬勸,只是風捲殘雲般,將剩餘的食物毫不猶豫地掃入腹內。
她雖然喜歡美食也懂品味佳肴,卻從來不挑嘴。
暗衛行事,任務中進食只是保持體力的手段而已。
不管是珍饈百味,還是味同嚼蠟的粗糧糰子,甚至是別人吃剩的殘羹,都只是生存工具而已。
明沁通通都能咽下。
天色已黑,完食後明沁將盤碗拿下樓,順帶端了盆熱水到井邊,天寒地凍之下就兌著井裡的冰水沖洗身子,確保身為暗衛的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味道。
結束後到馬車裡換了身衣服,順帶去了馬廄查看馬兒和車胎,一回房間便看到慕容灩尚未就寢只是默默望著窗外的落雪,手捂著肚子有些蹙眉。
“不舒服?”
慕容灩回頭對著神色憂慮的明沁安撫著,“只是有點脹氣。”
內心卻不禁對著自己譏笑。
還真是個被嬌慣的郡主。
沒了精米白面宮廷御膳,身體居然似被寵壞了一般抗議起來。
不正像是被圈養慣了的金絲雀出了籠子,沒了主人隨手投餵便生存不得嗎?
真令人討厭。
明沁上前將伸出手的慕容灩抱回床前,一邊輕輕揉著她的肚子一邊道歉,“是我今日粗心了,我之後會更注意的。”
“今日已是極好,我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強壓著內心的自我厭棄,慕容灩半躺了下來側頭看了看坐在床沿滿臉愧疚的明沁苦笑道,“是我太嬌氣了,阿沁莫要同我道歉。”
“你才不嬌氣呢。”
明沁抗議著,眼神真誠,“你所有感受都我都應當珍視才是。”
慕容灩心裡顫動,手撫上明沁貼在自己肚子的手指尖緊扣,壓抑著的語氣依舊平靜,“阿沁如此這樣,可要是將我寵壞了該如何是好?”
明沁手中的動作停下,盯著女人的眼睛,“你本來就是要被全天下好好厚愛的人,要活的肆意每天快樂才是,又何來有寵壞了一說呢?”
毫不猶豫地回答後,明沁垂眸想心想。
那些無情地剝奪她自由的人,那些折斷了她羽翅的人,那些無聲地掐著她脖子的人,才是該死的。
而自己要珍重她支持她,讓慕容灩得以活得瀟灑自在。
必須從那些該死的人手中保護她。
明沁盯著與慕容灩相交的手,眼中洶湧著難得的狂暴和凶戾。
感受到手不自覺地用力,生怕傷到指尖交錯的柔軟,下一個呼吸後,明沁神色又恢復了平日的清澈,手掌再次輕輕地揉著身下人的肚子。
慕容灩沒有意識到明沁的異常,只是愣愣的沉浸在她剛剛的話語中,在心底細細咀嚼著,嗓眼子仿佛有什麼東西梗著。
又是這般,阿沁總是可以瞬間在自己將失控墜落深淵時將她拉入懷中,如此輕易就便能鑽入自己的心牆安撫自己的情緒。
初次看到假肢時如此,幻痛時如此,逃出藏月樓時如此,在森林中也如此,現在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