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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直視著男孩,面色冷漠。
“這王府里所有東西都是小爺的,小爺想做什麼想要什麼都依小爺的,哪需要憑證?!”慕容縛掙脫柳姨娘的懷抱,對著空氣揮拳不服氣地比劃著名,“父親你說對不對?”
男孩揪著自己身前父親的衣袖,想如往常一般獲得父親的支持。
可這次一向寵溺孩兒的父親卻不答話。
應該說,他不敢答話。
“原來你一小孩兒,一無功勳,二無身分,卻覺得這碩大親王府都是你的啊。”
嘴角掛著不屑,慕容灩掃過臉色蒼白的慕容汶和柳姨娘,似乎是連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只是諷刺道,“這些道理,該不會都是阿汶兄你教的吧?”
語畢,女人臉上毫無笑意,僅僅只是盯著眼前咽著口水的男人。
看著眼前與父親同樣懦弱卻不能文武,總是自命清高的庶兄,慕容灩似乎是不想再多廢話,只是低頭對眼下聒噪的男孩說道,“你的父親治不了本宮,你的親王爺爺同樣不行。待你搞清楚本宮的身份,就滾吧。”
抱著小虎的慕容灩無視了其餘人轉身回房,慕容澯回過神後便也著急地跟上了自己的妹妹。
“月兒,月兒,莫氣惱。”看著坐在床沿面無表情的慕容灩,慕容澯有些緊張。
“我只是沒料到…”
慕容灩為身旁的小虎仔理毛,頭也不抬地說道,“堂堂毓王府不僅教出了個酸腐的書生,看來還多了個囂張跋扈的紈絝子弟。”
慕容澯聽著女人明顯的嘲諷之意抓了抓頭髮,“阿汶兄素來不喜殺戮之事,連劍都握不好的人不上戰場當個文人也罷,府里養的起,至於縛兒…”他語氣乾巴巴的,“興許因為是家中最年幼的,是有些驕縱了。”
“學而不思則罔。整日只會念叨著酸腐臭文,毫不懂的變通還敢自稱文人?難怪養出那般歪斜的下樑。”慕容灩譏笑,而後抬眸,“正是因為家中沒有嫡孫,父王性格又好拿捏,他們才敢這般放肆。”
將小虎仔放下,慕容灩看著眼前與自己輪廓有七八分像的哥哥,忽然問道,“兄長何時才要娶親啊?”
男人被問的有些猝不及防,撓了撓下巴語氣真摯地說,“…北境不比京城,況切我日日夜夜率兵抗蠻,其中兇險你是知道的,隨時可能丟命,我又何苦在娶一女子來同我受罪呢?”
是啊。
北境之地又苦又寒,用暖陽潤土嬌養慣了的千金之軀怎受得了。
嫁給武將則又得整日提心弔膽,若冬日蠻族侵關丈夫或許三個月不著家,日日夜夜以淚洗面。
若真不顧一切選擇相伴,誰又能保證能獲得男人唯一的深情?
這親王妃之位,除了苦,又還剩下什麼呢?
龍鳳雙子似乎同時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不禁默契地沉默著。
第44章
冬天過了大半,已到年節。
雖是除夕,慕容澯依舊到演武場操練,慕容灩不願看其餘人的惺惺作態,獨自一人在自己的院子裡飲酒。
溫酒入喉,身子卻依舊冰冷。
看著茶几對面擺放整齊的黑色髮帶,僅僅是清酒,女人卻覺得喉頭酸澀的仿佛被烈焰撕扯一般。
慕容灩身披大紅色的外袍,渾身上下不見一絲黑,可卻不是為了與外頭喧鬧的人兒一同慶賀。
她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似乎穿了別的顏色,便宛若在為逝者弔喪。
她不認。
從小便過目不忘的女子,依舊還記得去年的同一時間,被溫暖的臂彎環繞著,明沁沉著肩由她依靠的樣子。
女人也依然記得兩人交織的鼻息,明沁直勾勾地望著她,親昵地撫著臉頰誇讚她美麗時的柔聲。
腦內依舊不時地迴蕩起,明沁紅著臉醉醺醺地喊著喜歡她,不會離開她的承諾。
慕容灩心口脹痛著。
而當時的自己還信誓旦旦地,欲成為阿沁最在乎的人。
可如今一切都亂了。
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想再為自己倒酒,卻發現玉瓶早已空。
地上還滾著五六個不重樣的酒瓮。
慕容灩突然笑了。
捂著臉。
仿佛在笑這個荒唐又殘忍的世道,又仿佛在笑那隨意祈願的自己。
巨大的疲憊感襲來,好似要壓斷女人總是高昂的姿態和纖細的脊梁骨。
受不住了。
宛如在沙漠中背負千金的駱駝,如果再多一下,即便是輕如羽毛,也會轟然倒地。
憔悴不堪的她便這麼昏睡過去。
眼下仍掛著未乾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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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
外頭飄著細雪。
正廳里,吃完團圓飯的豫親王正攜柳姨娘和慕容汶父子,祖孫三代一同守歲。
氣氛其樂融融。
年紀尚幼的慕容縛有些熬不住地瞌睡,倒在柳姨娘的懷裡輕哼著。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打斷了飲酒談笑的幾人。
慕容灩眼下嫣紅,衣冠凌亂,鮮紅的外袍從肩頭滑落,神色毫無往日的從容,赤著腳猛地推開房門。
無視其餘人驚訝的神情,她直徑地走向有些迷糊的男孩,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低聲道,“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