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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帶了些桃色,眼尾用筆淡淡的往上勾,撫媚撩人。總是蒼白的唇,不似平日那般抹著深紅的口脂,而是用筆細細描繪了艷紅,還在上頭掃了層防裂的油。
只是這樣而已。
明明只是這樣,卻宛如冬去春來牡丹盛放,叫其餘百花相形見絀,不敢與其爭鋒。
原本有些凹陷的臉頰這小半年來已被養的不再消瘦,顯得生機勃勃,一顰一笑如詩如畫。
開口時唇間艷欲滴的那抹紅色,更是令人為之心顫。
參了幾縷銀絲的頭髮如今被染的烏黑,簡單地盤起了單螺髻,用一隻純金的金釵固定著,上頭還有兩朵用宮紗紡的大紅牡丹,花瓣暗含金線,宛如攀著青絲盛放。
白色的罩袍上用深墨綠的絲線繡著藤枝,從垂落的闊袖一路蔓延生長,攀過她盈盈的肩頭,曼藤纏繞蜿蜒至身後。
隨著她微微側身,露出背後繡著一朵朵氣勢萬鈞的正紅牡丹。
細密的線腳刻畫的逼真,像是那盛放的花朵會隨時劃破女人纖瘦的背脊,於舉手投足間呼之欲出。
幾片紅色的花瓣隨著拖曳的裙擺掉落,令人更想仔細呵護眼前的花兒。
內里的曲裾是暗紅色的,不似罩袍的華麗繁複,只是用繡著紅花的白色綢緞纏著,露處的一節垂於身前,每行一步便飄蕩著。
空氣中沒有惱人的脂粉味,只有隨著她迎面走來默默跟隨的牡丹花香,讓人自動為美地囂張的她讓路。
傾城絕色,不過如此。
明沁望著她,內心除了翻江濤海的震撼,還有不盡的哀戚。
你們看見了嗎?
她的美。
快睜大你們的雙眼看看啊?
很美吧!
如天人下凡般能夠顛倒眾生的美。
她應該被眾人仰望,被身邊的人捧在心底珍視著。
這可是才色雙絕,天下第一的崇文郡主慕容灩啊!
她本應該活的肆意快活,芳華盛放,更加明艷才對。
而不是讓人折了她的枝,像被套上鐐銬般囚在高樓里,殘忍地剝奪著她的空氣和陽光,一點一點掐死看她凋零。
無法原諒。
不論是瘋狂的太子,無能的皇帝,甚至是無法挽救的自己,待她這般苛薄的世道,無法原諒。
“阿沁,來。”
儘管從小就對自己的容貌有自知之明,看著明沁怔怔的臉,慕容灩依然有些開心,溫柔地輕喚,“扶著我,腿疼。”
從思緒中抽離的明沁聽了趕忙上前,拖著她的臀小心翼翼地將她高高抱起,“不要勉強自己。”
慕容灩低著頭看著明沁擔憂的神情,伸手摸了摸眼前人原本屬於自己的耳飾,愉悅地指了指角落的琴說,“抱我去那裡。”
明沁抱著她,扶著慕容灩正坐在自己懷裡,一手拿了帕子抹了抹琴上的灰,一手摟著她的腰讓她可以穩穩地坐在琴前。
“雖然為阿沁舞曲是不可能了,撫琴還是可以的。”
慕容灩單手彈了幾個音,而後雙手置於琴弦,“不過很久沒彈了,怕是手有些生。”
撥弦弄音。
明沁不懂樂。
她總覺得所有琴聲都聽起來都一般枯燥,僅僅是幾個弦在那來回蹦噠。
現在她才明白,自己錯的多離譜。
此刻,她依舊不懂樂。
但她好似可以聽出慕容灩手中的琴所傳達的哀傷。
一開始只是及個寂寥的單音,而後慢慢加深。
隨著層層堆疊起來的音符,似乎感受到撫琴之人手指的力氣,憤恨和哀痛不斷累積著。
像是在要的宣洩自己的不滿和傾訴自己的委屈般,滿腔悲憤抵在胸口,似乎是要在下一秒噴發而出。
叮!
一聲尖銳的刺耳滑破了空氣,似是要阻斷這一切。
弦斷了。
慕容灩原本激昂的音符驟然停下,一雙手停在了空中。
斷掉的弦像鞭子一般打在手臂,留下長長的紅痕,只余幾根琴玄輕輕的震動著。
好似泫然欲泣。
“連琴也不願隨我的心嗎?”慕容灩低聲感嘆,神情有些悲涼。
忽然感受到頸脖一陣涼意,她側身轉頭,卻第一次看到明沁掛著淚的臉頰。
“阿沁?”
慕容灩臉上難得有些驚慌,攢著袖子想為明沁擦淚,卻被明沁緊緊抱在懷裡,“阿沁?你怎麼了?”
明沁搖了搖頭不願說話,只是沉默著,輕輕摸著慕容灩手上的紅痕為她系上帕子。
“阿沁,是我傷著了你哭什麼啊?”慕容灩看著眼前人的眼眶又莫名其妙再度泛淚,空著的手摸了摸明沁的臉,有些好笑的問道。
“好痛苦的…”明沁低聲地說。
慕容灩好痛苦的。
“阿沁別哭,其實被弦打到沒有看上去這麼痛。”
慕容灩出聲安慰著明沁,看著還是有些低落的人兒,試圖轉移她注意力問道,“現在阿沁可懂紅顏之好了?”
明沁點了點頭,“我想我現在知道為何會有這麼多人一擲千金就為了博佳人一笑了。”
如果是為了讓慕容灩獲得幸福,自已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是甘之如飴的。
慕容灩聽了她的回答嘴角揚起了愉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