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
沒有人在意獨自在水池近乎頻死的慕容灩。
沒有人。
他怒不可遏,難得地不再溫和,不顧其餘人的阻攔直接朝著慕容縛的大腿打了二十下板子,而後將剩下的人趕出廳,獨自與豫親王深談。
為自己妹妹忿忿不平的他不再隱忍藏於心底的話,不論是父親的偏心,母妃的苦楚,庶兄的虛偽,縛兒的跋扈,還有這幾年月兒的隱忍和委屈,通通脫口而出。
慕容澯不清楚對方能聽進多少,但他至少期望自己的父王能夠意識到自己的不滿。
或至少,正視妹妹為了家族所做出的犧牲。
在大夫和侍女一陣受忙腳亂之後,慕容澯坐在床頭,看著自己妹妹虛弱地半躺飲著溫熱的藥汁,眼神毫無生氣,只覺得心中酸澀。
從寬大的袖口掏出被自己洗的乾淨的發繩,慕容澯一邊將手中的東西遞給自己的妹妹,一邊溫和地道,“月兒,還給你。”
在女人昏迷的這兩日,他命人把府里所有池子抽乾,動輒了百人翻找泥濘的池底,最終才在偏院的一處魚塘中找到自己妹妹視若寶物的東西。
慕容灩看著男人手中的東西瞪大眼睛,冷淡的神情破碎著,指尖顫抖地接過發繩,珍重地捧在臉頰邊,雙眼發熱一時說不出話來。
看著妹妹的反應,慕容澯輕聲道,“這是那名送你回來的護衛留予你的東西嗎?月兒…很珍惜啊。”
閉著眼,慕容灩緊緊攥著黑色的繩結,沙啞著嗓子開口,“…她的一切我都很珍惜。”
慕容澯聽到此話也只是微微點頭。
他心裡其實已從妹妹講述逃難時的隻字片語中推斷那名護衛已是凶多吉少,但看著向來冷靜泰然的慕容灩難得抑制不住地真情意切,他選擇不言。
將餵養好的小虎撈上.床板,慕容澯貼心地叮囑了幾聲,而後便離去。
____
初春,綠芽破土。
北境之主豫親王持先帝遺詔,昭告天下太子謀反篡位之大逆。
後率領其子常勝將軍慕容澯南下,欲一路掃到倒行逆施的太子一黨,入京護持十一皇子登機。
憑著手中的虎符,京城外各州兵馬以然臣服,只待一聲令下集結,聚攏成滔天之勢。
然而,這些都與慕容灩無關。
她唯一只在乎的,是當行經那片總是與夢魘一同出現的森林時,能不能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瘦弱的胳膊已經抱不動三四個月大,在王府里被羊奶碎肉養壯實的小虎仔。
可依戀女人的幼獸仍舊趴在她身邊,碩大的腦袋輕蹭著她的手討摸。
當軍隊紮營於當地府州時,慕容澯將三個被捆綁著的男人提到了在豪華帳篷休息的慕容灩跟前。
“這些賊人在審問時供出他們曾經與蕭郃參與追討你的任務。”慕容澯說完,沉默地將一個油紙包遞給女人,“在定罪下獄之前,我想你可能想與他們談談。”
不知為何,慕容灩有些害怕,但她仍接過男子交給她的東西。
莫名地,感覺那小小的油紙包有些燙手。
她僅僅只是握在手中,而後看著被反綁著跪在地上的三個人,嗓音干啞地問道,“…所以,你們知曉…當日與我同行暗衛的下落?”
語氣有旁人聽不出的遲疑,似乎是抗拒著知道到答案。
“若是那名身穿黑袍的女子…”其中一名留著鬍子的男人猶豫著開口,“恐怕…已被蕭衛帥殺…”
“不可能!”
慕容灩開口打斷男子的話,壓抑的聲音充滿著驚恐,近乎走調,“你說謊!阿沁不可能死!”
小虎仔看著慕容灩反應劇烈,以為眼前的三人欺侮了自己主人心愛的女人,從榻上跳下,露著森森的白牙又奶又兇地低吼著。
留著鬍子的男人結結巴巴地澄清著,“我沒有說謊,那名女子確實…”可看著女人激動的反應聲音越來越小。
慕容澯皺著眉站在一旁,出聲道,“當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快同我們細說!”
“那名郡主身邊的護衛確實很強。”
看著鬍子男畏畏縮縮的樣子,另一名跪著的光頭男人替他開口道,“當日她一女子僅憑著手中一把劍阻攔我們,當時估計…”他看了一旁留著辮子的男人似乎是在確認。
辮子男接口道,“包括蕭衛帥,有五十一人”
“是的,有五十一人。當時那女子在地上劃了一條線,不讓任何人繼續往前追去,即使數十人同時開弓,她也能於箭雨中安身。”
光頭男回憶著當日的情景,繼續說道,“只要有人膽敢跨過那條線便會即刻被她斬落下馬,死了十幾人後就沒人敢再嘗試了。”
“後來,蕭衛帥下令由自己拖延著那女人,讓其餘人繞道繼續追趕…”光頭男講到這裡由些猶疑,深吸了口氣繼續道,“那女人一邊擋著蕭衛帥的攻擊便把其餘人的馬兒全部刺傷,然後…她就瘋了。”
他打了個冷顫。
“瘋了?”慕容澯聽到這裡有些不解,“瘋了是什麼意思?”
“她瘋了…她確實瘋了。我那時站在最前面,看得再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