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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傍晚離開的時候,林暮雪留下了幾千塊錢。原本是要直接給對方的,然而對方不願意要,只說很喜歡她,與她有緣,林暮雪只能將錢壓在桌墊下面,等她離開後主人家收拾桌子時自然能發現。
早上時迎著朝陽去往未知的前方,傍晚時又迎著落日,踏著暖黃的餘暉,一步步回到來時的方向。這大概就是人生。
然而等回到營地,被兩位導演緊緊圍著,生怕她跑掉時,林暮雪有點想收回之前的感慨了。
這不是人生。
至少不該是她的人生。
她的人生盡頭絕對不可能有這樣兩位坑編劇的導演,以及坑外甥女的小舅舅!
作者有話說:
林暮雪:我的人生,應該又酷又颯,充滿了理智和邏輯。
楚夢:喵喵喵?
小舅舅:嘀咕啥呢,快回來幹活咯!
第46章 小舅舅的惆悵
“我認為你改得很好。”
“對。”
“老張看了就說你寫出了他想要的那種feel。”
“對。”
“我們還可以跟你保證,你要你來幫我們改這個劇本,我們絕對不再亂搞飛頁了!”
“對…啊?”
只管悶頭悶腦點頭附和的張導驚訝地扭頭看自己表哥。
林暮雪一看,果斷拒絕:“不好意思,我沒經驗,只寫過一兩本網絡小白文,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副導見狀跳起來瞪了表弟一眼,扭頭對著林暮雪又是一頓諂媚地笑:“林妹妹別怕別怕,我們都是特講誠信的人,說了不亂飛頁就絕對不亂飛!”
林暮雪客氣微笑:“不是飛頁不飛頁的問題,而是我不會,我只是來找我小舅舅玩幾天,很快就會離開了。”
無論副導怎麼說,林暮雪都沒有動搖決定。沒辦法,最後兩人垂頭喪氣地走了。小舅舅站在帳篷門口轉了幾圈,欲言又止,最後煩躁地扒拉了幾下頭髮,決定不說這事了。
“餓了沒有?等著,我去打了飯,外面吃還是裡面吃?”
林暮雪:“外面吧。”
帳篷不大,吃個飯就該充滿了飯菜的味道了,林暮雪沒潔癖,但對此還是有一點介意。
小舅舅“昂”了一聲,甩著手跑了。用他的話說,哪怕是鹹魚,吃飯也要積極。
草原美歸美,傍晚時的蚊蟲還是很讓人困擾的,副導考慮周到,來的時候就準備好了各種驅蚊的東西,不僅分發了驅蚊水香囊等,燃起的篝火里也散發著陣陣清香。
林暮雪跟著小舅舅到了一處安靜的角落,旁邊是環繞營地的篝火,偶爾還是有飛蛾撲上去,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草原上夏季的白晝格外長,太陽下山的時候可能已經是北京時間晚上十點多了。
不過一旦太陽開始西沉,又會落得很快。林暮雪也才回來沒多久,剛才還有半邊在地平線上的紅日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星子和圓盤似的月亮。
小舅舅拎了個墊子,往地上一丟,讓林暮雪坐墊子,自己則盤腿往草地上一坐,埋頭就吃起了飯。
或許是眼前的景色太容易勾起人的愁緒,白日裡以為已經徹底放下的某種情愫隨著黑夜降臨,便又悄然滋生,絲絲縷縷,縈繞在心間。
不沉,不厚,不濃,淡如清晨見了陽光後即將消散的薄霧。偏偏每一個漂浮在空中的水珠落在心上,沁人的惆悵就由內而外被勾纏了出來。
林暮雪皺眉,刻意轉移注意力:“小舅舅,你還要繼續留在這裡嗎?”
小舅舅扒飯的動作一頓,沒抬頭,含糊地“唔”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留還是不留,繼續扒飯。
林暮雪撥弄著飯盒裡的飯菜,沉默許久,忽然說:“是因為張導和你年輕的時候很像?”
“噗——咳咳咳!”小舅舅噴飯,手忙腳亂到處找紙巾。林暮雪仿佛早有準備,提前一步掏出紙巾遞了過去。
小舅舅低頭擦了嘴,又胡亂拍了拍身上的飯粒,擦完了將紙巾捏成一團,握在手心裡,也不吃飯了,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到十五了?月亮咋這麼圓這麼亮?”
林暮雪輕聲:“嗯,十六了。”
小舅舅“哦”了一聲。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中,只能聽見不遠處其他人的說話聲,不知誰放起了音樂,於是有人扯著嗓子跟著嚎叫,一時間頗有鬼哭狼嚎的意境。
“唉。”小舅舅嘆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扭頭沒好氣地沖林暮雪擠了擠眼,不無苦中作樂地笑哈哈道:“能戳我心窩子的,這麼些年也就你了。”
別看她小舅舅現在四十啷噹了還成日裡吊兒郎當沒個正形,想當初,那也是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初代槓精。那時候大學生多稀罕啊,她小舅舅就是那片家屬院裡考出來的第一個首都名牌大學生,雖然鬧騰了點兒,不知天高地厚了點兒,踩個凳子就覺得自己能上天了。
但還是很讓她外公外婆驕傲了一番的。
然而後面發生了一些變故,半路退學回家,又南下闖蕩,再去北漂,走南闖北遭受社會毒打小半輩子,現如今是再看不出曾經懷才不遇心比天高的模樣了。
大概是真挺多感慨的,一向不愛提舊事的小舅舅此時也忍不住一再嘆氣,端著吃了一半的飯盒昂著脖子看天,一邊悵然地說:“張責這小子,渾身菜鳥的毛病,什麼經驗都沒有就直愣愣莽了進來,等到正式開工了才發現這裡有問題哪裡不對頭,偏偏自己又搞不清楚到底哪裡不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