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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召點頭:「好。」
當天晚上宋淵回寢宮睡下,便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有些難以啟齒。
他認得夢中場景,那便是他的寢宮,有人壓在他身上,一聲又一聲黏糊糊地喚他阿淵。
夢中人的臉他看不清,但是他本能地感覺到那是個男人。
宋淵被嚇醒時,差點從龍床上跌了下來。
緩了半響心想既然昭和的煙緣有望,他是不是也該尋思尋思自己的煙緣了。
免得成天憋出個什麼毛病,什麼夢都出來了。
不過他心大,性子裡有股混蛋勁,掀開被褥看了一眼,差太監去準備熱水,沐浴一番就去上朝了。
自凌召來京後,除了第一夜做了那莫名其妙的夢,宋淵一連幾夜都睡得很沉,他自小睡眠淺,很久沒有睡得那麼舒服了。
雖說這樣休養得好,寢宮附近也有暗衛保護,但是宋淵心裡總是覺得不安定。
意識到其中古怪後,宋淵躺在龍床上,強行逼著自己清醒,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但是沒多久他還是睡熟了。
次日,宋淵至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召來太醫把脈,看看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意外的是脈象不僅不亂,因著他這幾日休息得好,身體狀況比平時還要好上幾分。
他進了寢宮,打開床底的木板,裡面有個他用來藏南興酒的酒窖,從御花園的井口處可以通往這。
這密道修得謹慎,除了歷代君王幾乎沒有人知道。
宋淵怕宋若來偷他酒喝,便連她也沒告訴。
他先是檢查了一番密道是否有人走過的痕跡,發現沒有,提著的心放下了一點。
如若真的有人發現了這條密道,還躲過了密室裡面的機關,那麼有幾個晚上他就有如魚肉,是否被宰割全看那人意願。
除非那人身手極為利索,否則不可能不留下一絲痕跡。
他覺得天底下能有這身手的人都沒幾個。
宋淵心思重重,宋若那邊一直沒見遞來個消息也就罷了,自己皇宮裡還出了這等異事。
到了書房準備批奏摺時,正巧碰上兩個丫鬟在裡面,一個在添碳火,一個在給香爐添香料。
他驀然想到了什麼,又往返踏過廊間的雪,跑回了寢殿。
寢宮裡面的香爐香料他早便叫人查過,沒什麼問題,但是近來天冷,碳火也是天天燃的。
為防止打草驚蛇,他沒有當下就把碳盆黑碳送去太醫院檢查,吩咐暗衛置換掉後,當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樣躺在龍床上。
一直保持著清醒,直到聽到床下傳來聲響。
連接寢殿與酒窖的木板被人小心揭開,宋淵能聽到那人熟練爬動的聲響。
掩在被褥裡面的手微動,握緊了手中的小刀。
若那賊人有何異動,他便會立即手刃了他。
宋淵繃緊手部的肌肉,直待出擊,出乎意料的是那賊人沒有什麼動作,站在幾尺開外,靜靜看了他半個時辰,又爬到床底下,掀開木板,順著密道離開了。
殿內陷入了沉寂,燭火煌煌,宋淵一動不動待了半個時辰,確認真的沒有聲響,賊人已經離開後,這才睜眼從床上坐起來,按了按已經發酸的手臂。
他實在是思索不出賊人的目的,在床上干坐了半響後,憋屈道:「有病吧。」
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夜未睡,次日,宋淵按約去見使臣。
許最近幾日休養得不錯,使臣整個人精神氣很好,含笑望著他。
在看清楚他臉上的疲憊之色後,那笑意淡了些,聲音朗然好聽:「君上為何望著如此疲憊?」
宋淵一聽就想起昨夜那個賊人,心道今天一定要直接出手抓住他。
面上卻不顯,含糊道:「昨夜做了個噩夢。」
想來那個賊人身手很好,卻又不傷他,雖不知有何目的,但是應當沒有敵意。
有這麼好的身手不如招安用於軍中。
流火雖然是打著求和的名頭派使官來的,但是宋淵不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
他多多少少受那日葉淨他們在酒樓說的話影響,對流火和南疆充滿防備之心。
朝堂中人總是最會周旋,宋淵原想旁敲側擊這使臣的意圖,一句使官大人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即使是打斷他人說話,他的態度也是溫和有禮的,叫人討厭不起來。
他道:「君上,我叫凌昭。」
他的本意應是想讓宋淵喚他的名字,而不是叫他使官大人。
某一刻,書房中極為安靜。
碳火燒得啪嗒響了一聲,外面落的雪覆上了窗柩。
宋淵與他對視著,凌昭二字出來的時候,攸忽顫了顫。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有一面鏡子攸忽摔成了碎片,每一塊尖銳的碎片都插在了他的心口。
很疼。
大抵是他抖得太明顯,快要倒地一般,凌召下意識上前想扶住他,快碰到他時,被他一把推開。
「滾開。」宋淵冷聲道。
那是一種強烈的抗拒,還夾雜著他不願意承認的傷心。
為了不讓人發現他的心口被插滿碎片,所以他裝作滿不在乎,一臉冷然。
明明前輩子歷經的一切都蒙上一層白布,可是即使這樣他也不願意承認他愛他。
鏡子碎在了宋元十二年的那場初雪,從此,再也拼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