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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盤珠歷歷,搖?玉琤琤。」——白居易
第2章 香囊
等雙眼逐漸有了神采後,她鬆了鬆手指,只覺得腦袋疼得厲害,像被釘了一把錐子,暈暈乎乎。
她啞著嗓子叫,「春桃。」
守在門口的春桃立馬跑了進來,「小姐,有什麼吩咐?」
春桃一看她的神色,立馬呀了一聲,「小姐你是怎麼了?」
感覺到春桃的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李言兮輕聲道:「好像昨日吹久了風,受了寒。」
春桃被她額頭燙了一下手,火急火燎地叫府醫過來。
這場病一害就害了半個月,李言兮每天昏昏沉沉著,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
她睡得也總是不安穩,前輩子的經歷像無數密密麻麻黑色的爪牙,總是會出現在她的夢裡。
她夢見春桃被杖斃,死不瞑目,等她趕回來時,徒留一具屍體,夢見穿葛布箭衣,系白玉鉤黑帶的小太監急急從秦府的正門闖進來,捎來秦知墜崖而死的消息。
這些夢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卻像一根針般扎在了她的心裡,直教她即使醒著,心口也是悶的。
春桃為了哄她開心,給她遞藥時,會說說近來京城的見聞。
聽她談起秦知,李言兮才來了些精神。
其實她仍舊疲倦得很,只是一想到秦知,血液就跟在火上走了一遭般,燒得厲害。
她聽春桃說秦知與她退便總是進宮,有一次花了幾千兩買了一支綠蝶簪進了宮,出宮後那簪子不了了之。
春桃給她捎來蜜餞,嘴上說道:「小姐,那姓秦的怕不是在宮裡有什麼相好。要是個丫鬟,秦老將軍知道後可別把他腿給打折了。」
說著說著話里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又想到什麼,偷偷瞥一眼李言兮,訕訕閉上了嘴。
自從姓秦的和她家小姐退婚,春桃就橫豎看秦知不順眼,巴不得他出點事。
以至於差點忘了她家小姐很是喜歡姓秦的。
今年三月,長公主的及笄宴初見秦知始,直至現在,她家小姐多喜歡秦知,她都看在眼裡。
有時候為了能見上秦知一面,絞盡腦汁想上幾天對策。
而這姓秦的就是個木魚腦袋,有時候看見她家小姐了也跟沒看見一般。
她家小姐也遠遠看著就開心,只要能見上姓秦的一面就滿足。
她記得,在三月末,秦知在他母親下葬後,獨自一人跑去酒肆喝酒。
她家小姐尋了個理由也跑出府去,好不容易找到他時,卻只是躲在暗處替他傷心,要是站出來同他說說話,那這姓秦的肯定非她家小姐不娶。
她還覺得她家小姐害這一場病就是傷心過度,這場病正巧趕上秦知要退婚的時候,哪有這麼巧的事。
李言兮一口喝下藥膳,又捏了顆蜜餞衝散苦味,看到春桃發愣的模樣,知道她定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於是上手拍了一下她的腦袋。
她動作放得很輕,見春桃回神,彎了彎唇道:「最近京中可還有別的事?」
春桃睜大眼,眼裡滿是好奇地瞧著她:「小姐,你不是一向只打聽秦……咳咳,京中事情多著呢,不知小姐你想知道誰的?」
她垂下眼瞼,手指蜷了蜷,裝作不經意般道:「太傅家的二小姐最近如何?」
「小姐怎麼和那蠻橫玩意有交情?那傢伙竟然敢賞嫡出的大小姐一巴掌,這事情都傳到聖上耳朵里了,下令讓她挨了幾板子,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李言兮聽她生活虎的講完,又緩緩道:「那中書令家的大小姐最近如何?聽說她嫁人了。」
春桃緩緩吐出一口氣,噗哧一聲笑了:「小姐,那中書令家的大小姐兩年前就嫁人了。」
李言兮:「……哦。」
她點點頭,語氣不變,「那宮中那位長公主最近如何?」
春桃道:「聽說那長公主來年三月就要搬出皇宮,住進公主府了,公主府快建成了,可氣派著呢。」
李言兮自是知道宋若來年三月會搬到公主府,她也是病急亂投醫,一味想知道她現在如何。
卻忘了現在宋若並不是那個傻子,她是高高在上,深受寵愛的尊貴的長公主。
宋若現在過得很好。
許是僅剩無幾的那點良心在發作,她忽然想在宋若十六歲生辰那日,搬到公主府舉辦宴會時,自己能送她點什麼東西。
生病的人容易感到疲乏。
李言兮又開口問了幾個哪家的小姐,這才讓春桃退下,自己閉上眼,沉沉睡去。
轉眼到了新年,在宮中過年準備的宴會上,皇上下了一道賜婚的聖旨。
他將公主賜給了秦知。
李言兮得知這個消息時,已經過了七日,她正在給宋若繡個帶糖葫蘆印花的香囊。
長針刺破了手指,霎時就見血了。
她沒想到她和秦知甫一退婚,皇上便把宋若賜給了秦知。
仔細想想應該是秦知求來的。
一種憤怒和無能忽然包圍了她,讓她猛地透不過氣。
她溫聲遣退春桃,把快織好的香囊一把扔在地上,履鞋踏上香囊,狠狠碾了幾下。
不知這樣踩了多久,直到感覺到怒意下去了,她才停止動作。
她起身走到桌角,抬手為自己倒了一杯水,眸里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