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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了片刻,合衣起身,沿著彎彎曲曲的長廊,一路趕回養心殿,最終推開了偏殿的門。

    裡面的丫鬟見到他後準備行禮,被他給壓了下來。

    他做了一個手勢,丫鬟見狀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顧連召就坐在圈椅上,手撐著腦袋,靠在旁側的小桌上,瞌著眸子。

    看模樣是一不小心睡熟了。

    偏殿內燭火燃得少,燭光很暗,明滅不定的陰影錯落在顧連召臉上。

    宋淵心道這睡熟了的模樣可比醒著的時候要討喜得多。

    他又兀自打量了一會,驀然感覺到自己的心口狠狠地跳了一下。

    宋淵取下身上的斗篷,不自覺地放慢自己的腳步走近顧連召,把手中拿著的斗篷輕輕蓋在他肩上。

    他腦子有點空落落,竟不知該將他叫醒還是由著他在這裡睡到天亮。

    習武之人有內力傍身,他又是流火國來的,那邊普遍寒冷,流火國人也連帶著十分耐寒,這麼凍一夜還是受得住的。

    思來想去卒然想起不久前宋若和李言兮同他說的話。

    ……該離這人遠點的。  

    不應當掉以輕心。

    宋淵收斂思緒,轉身欲走,那熟睡中的人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落在一側的手抬了起來,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腳步微頓,側首望向顧連召。

    後者已經睜開了眼,抬眸看他,溫和道:「君上。」

    宋淵拍開他拉住自己衣角的手,「什麼事?」

    那雙淺得幾乎帶點淡灰的眸子染上了笑意,顧連召像個小孩子一樣了,開心地攏了攏身上繡著龍紋的斗篷。

    「你怕我冷著?」

    宋淵皺了一下眉,上手把自己的斗篷搶了過來,低聲道:「不過怕你凍死在這,不好同流火國君交代罷了。」

    不知道為什麼,許是那些意味不明的夢,又許是在宋若與李言兮的話中窺探了一二顧連召這人的危險,他對顧連召抱有很大的敵意。

    他很少待人如此刻薄。

    可轉念一想,他對顧連召的敵意從一開始便存在了。

    逃離感和莫名想靠近對方反覆交織在他心裡。

    顧連召仍是笑著,絲毫不惱,轉而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剛才來的路上,經過殿前的漏刻,已經到了亥末。

    很快,宋元四年便走到了盡頭。

    當四市街巷炸起煙花的時候,新的一年就來了。

    最終,心中的理智戰勝了那稍縱即逝的心動,既然宋若都說了這人與上一世大宋的滅亡息息相關,那便一定要戒備著的。

    儘早讓他順順利利回到流火,免得徒添意外。

    宋淵的情緒和態度都淡了些,「大抵子初了。」

    窗戶沒能關緊,被北風吹開了些,有冷風從中竄了進來,哪怕是一個很小縫隙,也莫名讓人打了個寒顫。

    手中便拿著斗篷,可是宋淵卻沒有任何動作。

    顧連召站起身來,在燭火中竟有一瞬間顯得壓迫感十足,他比宋淵高上些許,向著宋淵走了一步,幾乎是用哄著的語氣說道:「很快便到新年了,陛下可想去看煙花?」

    宋淵抬眼看他,毫不猶豫道:「不想。」

    「那臣便與陛下一起去養心殿待著,那的爐子還沒有滅,殿內還是熱乎的。臣陪陛下一起喝南興酒。」

    除夕是要守歲的。  

    年年如此。

    可是守歲自是要和家人一起過,他無父無母,而唯一一個妹妹正在談情說愛,自然是沒那功夫管他。

    再者今夜李言兮說的那個故事多少讓他心中有點堵,他便想草草歇息了。

    於他這種骨子裡就不守規矩的人來說,除夕夜守不守歲,倒也無所謂了。

    顧連召又走近了一步,朝著他笑得溫潤矜雅,君子氣質十足,卻叫人愈發看不懂了。

    其實宋淵一直是個挺聰明的人,他知道,他和宋若都是自小就機靈。

    生母死後,他們在這後宮無依無靠,卻平安長大,若不是足夠機靈,三皇子生母還沒去世前,他們怕是已經被那女人弄死千百次了。

    李言兮講的那個故事,其中的細作是誰幾乎不言而喻了。

    可是正如宋淵對自己說那些夢不過是巧合罷了一樣,他本能地逃避李言兮真正想傳達的意思。

    ——只是告訴自己要戒備著顧連召,不要再靠近他。

    宋淵轉身將偏殿的門拉開,風雪刮過來的那一瞬,他繃緊了脊背,對身後人道:「孤只想回寢宮好生休息。」  

    第51章 記起

    除夕夜,宮牆外面爆竹煙花響了徹夜,宮牆裡面張燈結彩,燈火通明。

    這天晚上宋淵做了一場冗長的噩夢,夢裡的京城堆滿了屍體,血流成河。

    尖叫啼哭聲從遠處傳來。

    這一次他終於看清楚了那個喚他阿淵的人。

    他垂眼,與那個城牆下的坐在馬車上的人對視。

    心臟疼得厲害,就好像被人生剝開一樣。

    那應該是個深秋,站在城牆上還能望見京城外面的枯黃的樹葉。

    那天寒風肅肅,隱隱約約有了寒冬的意味。

    他的身後,京城無辜的黎民百姓慘遭屠戮,他的身側是倒下的敵軍士卒。

    他大抵是受了重傷,執劍的手都有些拿不穩,血沾上了龍袍龍靴。

    血一點一點順著劍身留下,一時竟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敵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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