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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暗淡的眸子溘然有了神采,竟然點了點頭。
「那你可知流火國?它在大宋北方。」
女子費勁全力動了動手指,示意她取下自己口中的封口布。
李言兮瞧著她,低眸掃了一眼放在她手側的小桌,上面擺著墨水與宣紙,只要她伸伸手便能沾墨寫字。
她自知封口布不可取,這是為了防止犯人咬舌自盡。
於是她沒有動作,溫和地望著女子繼續道:「你的這張臉本是漂亮之至,現在卻滿是烙痕,你何必在這裡僵著,你不說總有其它眼線會招。」
女子重新成了黯淡失神的模樣,不給予回應。
李言兮繼續問:「你既是來自南疆,又為何會聽命於流火國呢?」
女子仍舊沒有反應,低垂著眼。
李言兮盯著她,攸忽輕笑一聲,「你不招,早便有人招了。」
「你可認識顧連召?」
女子身子一顫,終於有了反應,抬眼不敢置信地盯著她,眼裡滿是血絲。
這個反應讓李言兮心裡下了決斷,那個商肆果然藏有流火國的眼線,打探著京中消息。
女子的反應既在預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她原以為那細作很可能只是編造了一個假名。
他長伴君側七年,果真不曾動過心嗎?
宋若上前,屬於長公主的尊貴與威壓顯露出來,「你們的據點已經被我們時時刻刻監督著,若有異動,密司局立馬能得到消息。一切全盤托出不過早晚,你若是現在招待,我可以給你留具全屍。」
這是李言兮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宋若,冷冰冰的沒有溫度。
她又想密司局的主人就應該是這副模樣才對。
女子眼睛裡蓄滿了眼淚,似是十分痛苦,最終卻是笑了。
她右指蘸了蘸墨水,艱難寫道:「我招。」
寫著又抬手指了指被塞住的嘴。
宋若上前拿掉了她嘴裡堵著的白布,女子喘了一口氣,隨後啞著聲音瘋笑道:「天下終會收麾於主上一人!」
話音剛落便咬舌自盡了。
宋若似乎早就猜到她會這麼做,表情毫無變化。
只是回身看著愣神的李言兮時,驀然便慌亂起來,上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現在捂住眼睛好像已經遲了。
……一不留神便進入了審訊狀態。
出了寺廟後,李言兮再沒有欣賞寺前風景的興致,她靠著石獅子乾嘔起來。
宋若手忙腳亂給她遞茶水:「是我考慮不周了。」
李言兮喝下茶水,緩了許久才開口說話:「宋若,你第一次來這是何時?」
宋若仔細察看著李言兮神色,擔心她因此害怕自己,確認沒有害怕的情緒後,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四年前。」
四年前。
李言兮蜷了蜷手指。
算算時間那一年宋若不過十二歲。
那條充滿慘叫和血腥味的過道,宋若曾獨身走過很多年。
她遽然覺得有些心疼。
第18章 娘親
徹底緩過來後,李言兮知道該返程了。
看著山道兩旁的桃花樹,她思量片刻,莞爾道:「殿下,山道兩旁桃花開得正盛,我們讓馬車先行在山腳下等著,慢慢賞花下山,如何?」
宋若捻了一下指節:「……好。」
兩人並肩走著,李言兮正欲開口說起那個已經咬舌自盡的眼線,餘光瞥過宋若的時候,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長高了一點。
思緒就此跑偏,遙記得上輩子,直到臨死前她還是比宋若矮上一些。
不知道這一世能不能長得比宋若高。
「為何出神?」宋若開口,側首瞧著她,說著抬手靠近她。
兩人腳步未停,桃花隨風飄落,淹沒了山道,有花瓣落在李言兮髮飾上。
宋若自然地摘下落在桃花簪花鈿上的花瓣。
她將目光垂落在李言兮身上,對方一襲嫣紅長裙,色澤自然溫潤,容色清麗婉約,正巧還戴著一支桃花簪,同漫天桃花分外相襯。
她的身後桃花綿延數十里,有風卷過時,花瓣如雨。
宋若曾在書上讀到過桃花配美人的典故,那時她笑話道寫出這些的不過是一些無病呻吟的無聊文士。
可這時她好像驀然明白了那些個文士筆下的風花雪月。
李言兮回過神,順勢提起了地牢那眼線的事,「剛才我同她說起的顧連召,是宋元五年潛入大宋的細作。既然她神色有異,那她定是受那細作差遣。」
「殿下,顧連召此人?國欺君,禍害無窮。」
宋若壓著聲,尾音略啞,「我會徹查的。」
桃花的香氣清雅,最是撫人心神,兩人緩步前行,你一言我一語。
許是今日聖上到大理寺祈福,白龍山分外清靜。
她們並肩走著,桃花隨風卷過,好像這樣一卷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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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後院滿池芙蕖總算開了。
李言兮坐在石桌旁吃著點心,上面擺著她差春桃買來的銀絲糖。
說來也奇怪,她上輩子吃過幾次銀絲糖,只覺得乏善足陳,這一世卻認為軟糯可口,甚是好吃。
春桃立在一旁,同她講起流火國與大宋的戰事。
近來境況有所好轉,兩國暫時停戰。
甚至坊間傳聞流火國隱隱有求和的徵兆,要是真的求和了,會派遣使臣來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