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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二字剛落下,宋淵就懵了。
上次他對待外人這麼失態還是母親逝世時,那時他年僅九歲。
正準備說些什麼好補救一下,就對上了凌召有些空白的目光。
裡面沒有情緒,就這麼望著他,看上去無比淡漠。
對方眨了一下眼,似乎不能讀懂他的情緒,也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會被他推開。
就像一個不懂情感也沒有情感的怪物。
宋淵被他的目光看得一噎,口中的話瞬間就卡著說不出來了。
掌事的太監敲響了書房的門,尖著嗓子道:「陛下,雅安軍來信了。」
宋淵一頓,許是昭和那有了什麼消息,當即對凌召道:「使官大人,剛才失禮了,孤現在有要事在身,明日再恰談可好?」
凌召很快又披上了那層偽裝,君子端方,笑意朗然:「好。」
回了宋若的密信後,宋淵一不小心在案桌上撐著手睡熟了,待他醒來,已到子時。
他拉開書房的門,迎著寒風往回趕。
最終在寢宮和衣睡下,手中握著小刀,等著那個賊人自投羅網。
剛躺下沒多久,床下的木板便傳來一聲輕響。
碳火燒得旺,外面落雪,可是裡面暖烘烘的,宋淵的手心甚至出了一層汗。
當聽到床下傳來輕微聲響時,他將小刀握緊。
對方身手好,要想真的將其制服,得出其不意。
譬如在他從床下爬出來時,將小刀架在他脖子上。
寢宮裡燭火很亮,賊人才從床下探出身子,就被冰冷的小刀架住頸部的大動脈。
可幾乎是剎那,局勢便逆轉過來。
宋淵的手被擒住,手上的小刀被卸下,順勢被賊人壓到了床上。
小刀落地的清脆音在夜裡很清晰。
門外的暗衛聽到動靜立馬敲了一下門,等待命令。
一切轉變得太迅速,迅速得讓宋淵覺得,他最近是不是因為忙於接待使臣而過於疏於練功了。
被賊人壓制在龍床上時,藉著燭火,他看清了對方面貌。
眉目俊朗溫和,鼻樑高挺,眸色很淡,在燭火下呈著一點淺灰。
活生生的凌召的臉。
若是他幾秒鐘內不回應,暗衛便會衝進來。
他皺了一下眉,看著凌召,吩咐暗衛道:「退下。」
門外瞬間沒了動靜。
來人還壓在他身上,攥住他的手,垂著眸子看他。
裡面的情緒翻湧得厲害。
宋淵掙脫他的束縛,兩手制住了他的肩膀,緊接著翻了個跟頭,將其坐在身下。
宋淵轉而壓住他的手,微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使官大人這是何意?」
凌召只看著他,不說話。
半響,當宋淵已經快失去耐心時,面前的人驀然低低喊道:「阿淵。」
有什麼東西在宋淵腦子裡炸開,他抬手,給了凌召一巴掌。
這一巴掌下了狠手,一聲脆響在殿內清晰無比,面前人的臉都紅了半邊。
似是有了之前被推開的經驗,凌召再沒露出那種有如不懂情感的怪物般的眼神,他望著宋淵笑了笑,輕聲道:「沒事,不疼。」
宋淵忍住心中莫名還想給他一巴掌的衝動,心虛地縮了縮手。
白日裡也是,現在也是,下意識的動作總是跑在腦子前面。
流火國人,瞳色總是很淺,北國多雪色,他們的瞳色也如雪一般。
現在雪色中覆上了一層水。
宋淵當即從他身上彈開,「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麼!不就扇了你一巴掌嗎?大不了我讓你扇回來!」
凌召沒讓眼淚流出來,他眼裡含著水光,望著遠處炸開的宋淵,驀然低聲道:「阿淵,我只是太想你了。」
「我好想你。」
宋淵被這聲我好想你弄得腦子有些空,還沒反應,便又聽見對方道:「對不起,阿淵,我錯了。」
正常來說,要有人同宋淵說這些黏糊話,他會起一身雞皮疙瘩,可此刻他卻覺得心口有些疼。
疼得他只想這個人從自己面前消失。
他壓下心中的狂躁感,不理會對方那些話的話,儘量平靜道:「使官大人以後再深夜造訪,孤就不客氣了。現在使官大人原路出去吧。」
凌召一愣,抬首朝他溫潤一笑:「好。」
待凌召真的爬地道走乾淨後,宋淵心道自己至少得審問出他怎麼得知這個密道的吧?
這麼就這麼輕易把他放走了?
宋淵罵了自己一句,爬到床上,迷迷糊糊睡熟了。
沒想到這一覺他又做了同幾日前的相似的夢,有人壓在他身上,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嗓音里含著□□的啞意:「阿淵。」
驚醒後,即使再不情願,宋淵也不得不承認,夢中那個壓在他身上的人,同使臣很像。
輪廓很像,叫他阿淵時的聲音也很像。
回想到了宋若同他說的那些話,說不定這夢就是他的前輩子呢。
想到夢中場景,他不自在起來,心道哪有這種巧合,一定只是自己做了個夢,然後碰巧同這腦子不好的使臣重合了。
次日,兩人再次洽談求和之事。
凌召同他商議了兩國邊境的狀況。
看這陣仗,流火好似真的有心求和。
原本使臣只在京待兩日,該商議的也商議了,可卻遲遲不見凌召動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