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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她的敘述,蕭念慈的目光變得心疼了起來,「容貌盡毀…」
「後來我才知道,」衛曦握緊了拳頭,「她就是摸金界中的天師宋硯書,我遇見她時,她已近百歲。」
「宋硯書…」蕭念慈喃喃道。
「師父獨來獨往,早已不再下陵摸金,除了傳授武藝與摸金之術,師父還將易容的本事傳給了我。」衛曦又道,「我入魔後,一夜殺了數十人,遍體鱗傷,容貌也因此而毀,師父便替我改了容貌,那時,恰逢西府海棠盛開,我倒在飄滿海棠花瓣的血泊中,師父便替我取了一個新的名字。」
「金海棠。」蕭念慈道。
衛曦點頭,「宋硯書的名字無人不曉,但卻從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容,或者說見過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便也無人知道,她是男是女,就像現在不知道金海棠一般,因為師父的每一張面具之下,都是不同的面孔,師父說,對於頂尖的摸金者而言,最危險的不在地下,而是人心。」
如此,蕭念慈便明白了那日在永興陵內遇到的金海棠為何容貌奇醜,也解釋得通,衛曦身上的氣息變化,以及容貌為何與記憶中偏差的如此多。
是容貌盡毀之後經過高人之手調養十年的改頭換面,而非是易容,這才讓她充滿了疑惑與質疑。
蕭念慈枕在她的懷裡,傾聽著她的過往,「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我的阿潛竟然受了這麼多苦,我都不知道,輪迴的這一世對你而言,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自然是好的。」衛曦握著她的手低頭道,「還記得我留下的那封遺書嗎,不管經歷多少苦難,都無法阻擋我想見你的步伐,我想見你的心,也不會因為這些阻礙而改變。」
蕭念慈用另一隻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裳,眼角的淚早已將她的衣襟打濕,「這麼多年過去,六郎還是這樣。」
「如何叫人不心疼。」她又道。
「我曾向神明許的話已經靈驗,想來,這是對我的考驗。」衛曦道,「我離開家,便是不想背負責任,所以神明降下懲罰,令我容貌毀去,這是我的因果。」
她曾向神明許願,但不僅僅是為自己與愛人,還包括了身邊一切死於非命早逝的故人,故也將因果帶到了這一世,由她一人承受。
蕭念慈抬起頭,伸手輕輕撫摸著衛曦的臉龐,「因果,老天為何這樣的殘忍,難道我的阿潛上一世遭受的苦難,還不夠多嗎?」
衛曦抬起手覆上她的手背,輕輕搖頭,「能夠再次遇見你,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輕輕撫著衛曦的臉,感受著她身體的溫度,「我有些不明白,你的心魔因何而起?與你離家是否有關係?」
衛曦忽然陷入沉默,蕭念慈便道:「你不想說也不要緊的。」
衛曦搖頭,「我三歲那年,爹娘帶我入觀祈福,有個老道士告訴我娘,我身上背負著天命,是紫微星轉世,我娘信以為真,便開始對我嚴加管教,之後,我再沒了自由,成為了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但這背後,是稍有不慎就會受到嚴厲的打罵與懲罰,父親心疼我,卻也因為懼怕母親只能在一旁看著,我不懂,也不理解,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像訓練殺手一樣,可訓人者是我的母親,我雖從同輩之中脫穎而出,卻也逐漸喪失了自我…」
「夠了!」再聽不下去的蕭念慈伸出手輕輕抵住了她的嘴唇,「我想我明白了,你的心魔。」作為醫者,她終於清楚了金海棠的的紅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幾乎與她猜測的病情一致,是來自精神上所遭受的壓迫,在這樣高壓的環境下,人會逐漸失常,變得瘋癲,這是精神上的疾病,古冊上稱之為心魔,在受到致命的危險,或者是高度緊張時,心魔便會出來成為主導,這是人求生的本能,「阿潛的師父竟然能看出來是心魔,且這張臉…」
衛曦摸了摸自己並無異樣的臉,「師父不僅會易容,還會醫術,說來也是巧的,師父與神醫蘇木,還曾有一段不淺的淵源。」衛曦嘆了一口氣,「只可惜二人生不逢時。」
蕭念慈忽然楞了一下,便想起了幾年前轟動一時的東陵事件,當時金海棠憑此一舉成名,消息也傳到了藥王谷,「怪不得當時東陵一案發生後,師父說金海棠一定是宋硯書的弟子,原來師父與她認識。」
「師父摘下面具,便與普通人一樣,曾到江南求過學,也學過戲,還曾拜入老藥王門下學醫,與蘇木是同門。」衛曦道。
「好厲害。」蕭念慈不由的驚道,「宋硯書一人集大成者,已非常人能比肩了。」
「當時我也很驚訝,我倒下時,瞳孔已渙散,若不是師父,我恐怕就死在蜀中了。」衛曦道,「但我沒有想到的是,神醫蘇木竟選中了你。」
蕭念慈的右手食指輕輕劃著名衛曦的左側胸口衣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父親覺得當時天下初定,還不太安穩,神醫救世,素有聖名,受各勢力敬仰,便想我跟著神醫的話會安全許多,就同意神醫將我帶走了。」天下初定,船王作為功臣,受先帝敬重,但那時,先帝就已經疾病纏身,趙世傑作為功高蓋主的開國功臣,手握權柄,船王亦是考慮了天下大定後朝廷會對自己動手,這才忍痛將女兒送走,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先帝苦撐了幾年,而趙世傑再得到權力之後先是囚禁了幼主,再是剷除了一些朝臣,但沒過多久就病重了,趙世傑無子,魏清便成為了他最信賴的人,加之四大家族的扶持,在趙世傑病故後,魏清很快就坐上了監國的寶座,這中間的變故讓他得到了喘息之機,但最後朝廷終究還是對他動手了,只不過是晚了幾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