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東京是衛宋時期的都城,也是梁城的前身,是那個時代最偉大也是最繁華的城市。
衛曦取出了東京雜記,的確如蕭念慈所言,東京雜記里記錄了仁孝章德皇后常攜聖祖所贈手爐一事,並在駕崩後帶入了合葬的永興陵,與帝後一同長眠於地下。
衛曦找到一處角落靠著閣樓木板緩緩坐下,拂去史書上的灰,便開始細讀了起來。
起居郎所著的起居註上記錄著聖祖皇帝的言行,今人印刷皆有朝廷學士名家的注釋,衛曦認真的翻閱著,有些話,令人刻骨銘心,充滿記憶的紙上,聖祖的魅力也逐漸顯現。
起居注·聖祖皇帝
上為親徵收復故土,於朝堂警百官言:「有人因為權欲可以將自己的國忘卻,丟掉尊嚴,忘記身體裡流淌的血脈,將國土獻於異族,致使我中原裸露於外族鐵騎之下,我父子兩朝傾畢生心血收復故土,卻被爾等視為不恤臣民,人可以死,但魂不可丟,世變桑田,朝代更替,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會長存,衛宋也終會有衰敗的一日,天下的臣民都可以推翻它,但你們要記住,朝代可以更替,但國永遠不會消亡。」
命人呈夏族之圖,上指圖曰:「帝顓頊高陽者,黃帝之孫而昌意之子也;靜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養材以任地,載時以象天,依鬼神以制義,治氣以教化,潔誠以祭祀;北至於幽陵,南至於交址,西至於流沙,東至於蟠木;動靜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屬,朕不是好大喜功,也不是要窮兵黷武,朕是要把他們拿回來。」
上一番言語,熱心沸騰,文武紛紛俯首涕零,我等臣子倍感慚愧。
衛曦認真翻閱著,便又看到一頁有意思也是令人佩服的一段事,發生於衛宋東京皇宮之中,是一段帝後情深。
上雖賢德開明,然卻違背祖制重用外戚,皆因寵溺皇后蕭氏。
又因上執意開設女科,阻礙者皆被罷官重處,朝中元老滋是中宮之意,伏闕跪於上前,死諫言:「陛下,天下豈可有二主,陛下是萬世之君,開疆擴土建百年基業,陛下有足夠的威信震懾朝臣百官,有足夠的力量駕馭百萬軍隊馳騁沙場,然少主年幼,未經世事,不知朝堂險惡,亦無服將之力,陛下重外戚制衡朝堂實為皇后殿下攬權,臣冒死請問,待陛下之後少主登基,陛下難道就不怕重蹈前朝女主之事?這江山是衛家的江山,倘若日後外戚把持朝,皇權旁落,陛下又有何顏面見宗祖,陛下還能進去宗廟麼?」
上大怒:「朕的家務事用不著你們來摻和,她的是朕的妻子,朕比你們都了解她,朕也不允許你們任何人污衊她!」
後於君臣爭吵中趕來,命人扶上入內東門歇息,內東門之西乃內廷,群臣只能望而卻步。
國朝老臣皆不滿上專寵於後,故懷憎惡之心,後大度之,命人扶起。
老臣不從,後曰:「吾敬你,是因你為先帝與今上兩朝的侍從官,不忍你一把年紀還要跪著與吾說話。」
老臣回曰:「內廷傳你仁善大度,我卻瞧你蠱惑君王行天下之大不韙,把控君王干涉朝政,是妄想在陛下之後篡奪子權麼?」
雖聽蔑言,後仍從容曰:「你以為所有人都對權力充滿著渴望麼,你以為所有人都被權勢所誘惑著麼,還是你覺得這座像籠子一樣的宮城人人都趨之若鶩?你用你的私心去詆毀一個你毫無認知的人,你用你的私慾去譴責你所認為的悖論,你今日跪在這裡敢說沒有私心麼?」
後旋即大斥,「還有你們!你們今日跪在這裡究竟是為了社稷還是為了皇帝,還是...還是只為了你們自己!為了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為了自己手裡的權力、欲望。」
眾臣不敢言,伏於君前,不敢抬首。
後語重心長曰:「我不想要衛家的江山,也不想要你們的皇帝,我只想要我的夫君,她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衛曦將起居注合上,當時的起居郎在聖祖回到內廷後並未離開,而是將仁孝章德皇后這段訓斥群臣的話也記錄了下來。
這一刻,衛曦才明白為何台上的戲劇會有那麼多人演聖祖皇帝與蕭皇后的故事。
提及聖祖,無人不稱讚,「這份信賴與情深,莫說是放在無上權力的帝王家,就算是現在的尋常人家,恐怕都做不到吧。」
但看到最後史官為仁孝章德皇后單獨所列的記傳時,衛曦不免對這個女子產生了同情。
因女科尚未完善,朝中的頑固派依舊占大多數,無不時刻想著廢黜,更是借新帝與先帝的不和來挑撥與推動。
還因不滿先帝開設女科之舉,群臣商議廟號時故以功過參半而論,最終初定憲宗。
聖祖駕崩後,獨留皇后蕭氏一人於世,新君為守舊一派,朝中又有黨派爭鬥,蕭皇后四面楚歌,為聖祖之業忍辱負重,最後借污衊先帝之名剷除舊黨,新君在登基不滿一載而駕崩,少主年幼,太后曹氏讓權,蕭皇后便以太皇太后之位臨朝聽政。
聖祖之後,蕭皇后執政長達二十餘年,延續聖祖治國之策,使女科徹底完善。
宣化二十三年春,太皇太后駕崩,遵聖祖遺囑,破例打開皇陵,與聖祖皇帝合葬於永興陵。
蕭氏貴為國母,陪葬梓宮之物唯聖祖所贈手爐而已。
在書的末尾,還有一段著書人所寫的話,來自於廣安最高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