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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是事實,殿內瞬間沉默下來,一片詭異的寂靜中,殿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殿下當然坐得安穩。」
李德海的身影現出來,
他提著聖旨,一步一步走進殿內,朝著陸夜跪拜下去,將手中旨意高舉過頭,
「聖上死於白喉,呼吸不暢御醫都趕不及救治,清醒時候曾立下聖旨,傳位給二皇子。」
「殿下名正言順,是聖上親自選定的繼承人,為平定司禮監巡防營謀亂才率兵入宮,何來名不正言不順!」
李德海朝著陸夜叩拜,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和勇氣。
袁春意驚了片刻,意識到李德海完完全全的倒戈相向成為了轉變局面的關鍵,他唯一能夠拿捏陸夜的東西也煙消雲散,忍不住破口大罵
「不忠不義的老東西,你這樣做對得起聖上,對得起你的良心嗎!」
聽著袁春意在耳邊痛罵,李德海低下頭,一言不發。
他也知道自己不忠不義,但事已至此,他也要看清局勢,為他和他兒子謀一條活路。
陸夜將李德海扶起來,問袁春意,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袁春意看著陸夜冷淡的神色,不甘心要將他勝利者的姿態全然撕破,突然仰天笑起來,
「你以為你還能活多久?此前你咯血,已經找了醫生來看了吧,他難道沒有告訴你,你毒已入五臟六腑,活不長了!你活不長了!」
陸夜走到袁春意跟前,漆黑的眼神緊盯著他,直看得他毛骨悚然,陸夜開口
「你聽說過神醫路明嗎?」
他淡淡看著呆愣一瞬的袁春意,笑著一字一句道,
「他說我身體很好。」
袁春意瞬間會意,青筋暴起,
「你騙我們?你早就知道,你還做出之前那些咳血的戲來,你這個陰險狡詐的。。。。。。」
蔡靳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將他的憤怒不平仇恨和怨懟都用一塊麻布堵住,大殿內一片寂靜,袁照不敢說話,李德海垂著頭。
陸夜走到殿前,將大門打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照亮他的如釋重負,他的忐忑不安。
陸夜沒預想過事情能夠如此順利,更沒想到李德海會幫他如此大忙。
如今他的心情過分複雜,他想做的事都做完了,崇文帝該得到報應也已全都應驗,但他並不覺得輕鬆,反而覺得難過和沉重。
他好像什麼都有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母親,他的父親,他荒誕的人生和模糊的童年,人生所經歷過的一切從腦海中閃過,走馬燈一樣光怪陸離。
陸夜漆黑的眼眸順著宮牆眺望,他聽見了他複雜的心臟傳來唯一的清醒的聲音,
他很想念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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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頭的事漸漸順利,五皇子也進了宮,先去崇文帝身死的地方呆了片刻。
蔡靳已經帶人將現場清理得乾淨,袁春意袁照等人全都下了獄,錦衣衛原先已經走了的人都重新回來了,陸夜看著熟悉的面孔,對蔡靳道,
「你先帶著他們休息。」
蔡靳應聲。
天亮起來,到了上早朝的時候,崇文帝病死的消息終於大張旗鼓傳出去,喪鐘響起。
賈元春一醒來聽到的就是這樣的噩耗,她看著襁褓中的幼兒,因為未來命運的不確定而忐忑不安。
賈家上下 也跟著提心弔膽,賈政壓根兒不敢出門,王熙鳳幾個敏銳的也是戰戰兢兢。
崇文帝的死訊現在京城引起了軒然大波,但有聖旨和李德海的口信,原本有的懷疑也不能大肆抒發,何況陸夜已經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先將城中巡防兵力拿在手裡。
新帝繼位的相關儀式有條不紊地準備著,禮部的人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糊弄。
一榮俱榮一損具損,朝中形勢變化太快,宮中大娘娘原先還是炙手可熱,轉眼就成了新帝登基後的燙手山芋,原先聯繫殷切緊密的人也都啞了聲,默默等著看新皇對這個幼弟的態度。
榮國府唯有賈老太太還算坐得住,強撐著精神看顧家中大小事項,還能抽空穩定賈政等一干小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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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再次和陸夜見面,面上常年纏繞的狠戾已經消減不少。
他親眼見了崇文帝對死狀,心中的愁怨終於有了出處。
報仇是他數十年人生中的執念,如今德妃幽禁,淑妃遠放,他們的兒子一個死一個流放,最後崇文帝也歸了西,為他母親和他帶來苦難的人都遭了報應,因果已了結,他也算終於放下了心中重擔。
五皇子看著換了衣服的陸夜,撇撇嘴
「人靠衣裝,看著倒也有兩分像樣。」
陸夜對他的語中帶刺已經是十分習慣,
「你要是喜歡,也送你一件新衣服。」
五皇子說,
「我跟你說過,我不喜歡京城,過完這個年,我就要走。」
陸夜走到五皇子身邊,最後一次為他推了輪椅,這一次五皇子倒不似上一次那般抗拒執拗,由著陸夜緩緩助他前行
「回嶺南還是想去別的地方?」
五皇子說,「嶺南我已經呆得足夠久了。」
陸夜:「那就換個地方。」
五皇子沉默一會兒,心中突然想起一個地名來,
「大概會去姑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