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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怕是要超了例銀,酒水、戲文都是流水般的花銀子,也不好叫你填補。」
王熙鳳當即明白過來,心中感嘆姑娘聰慧面面俱到,笑著將銀子推回去,
「哪裡就到了這樣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再不濟,還有老太太的私庫撐著呢,你就等著熱熱鬧鬧過這一回生日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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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月初八,榮國府上下裝飾了,南安王太妃、北靜王妃等幾位世交公侯誥命都來了,賈老太太等按品大妝迎接,另備了屋子給幾位安置的席位,周瑞家的帶著丫鬟僕從在圍屏後頭等候差遣。
賈老太太和這些人寒暄幾句,南安太妃問起今日生日的主人公,賈老太太笑著道,
「原先和幾個同輩的姊妹們在另一處看戲玩耍,剛剛恰好在從那頭過來了,等著拜見呢。」
於是當即叫人請了探春進來。
探春進來之後,規規矩矩見了禮,南安太妃招手,讓她走近了些,看清了容貌之後先嘆了一聲好,又拉著探春的手,和周圍幾位一起細細問了些讀書一類的事,又誇了一回,笑著和賈母打趣道,
「我就說我這個老姐姐,最是會教養女孩兒。樣樣都好,倒叫我不知道夸哪一樣了。」
說罷將備好的腕香珠、金玉戒指等一應禮物拿了出來,北靜王妃等也紛紛備了禮,探春拜謝過,又有人送她出去,照舊回了賈寶玉、林黛玉並其餘兩春處接著看戲。
探春知道今日這最重要的事情總算過了,心裡真正放鬆下來,和林黛玉幾個說說笑笑,有了幾分過生日的歡喜實感。
賈寶玉卻興致缺缺,一邊兒不自覺拿目光朝著林姑娘那邊兒瞟過去,一邊兒在心裡遺憾懊悔。
好好的神仙一樣的妹妹,這才沒多久未見就許了人家,如今想要親近,也是不能了。
一旁的王夫人和王熙鳳、刑夫人等另坐了一桌,王夫人看著賈寶玉遺憾懊惱的神色,想起這些日子在這個孽障親事上頭受的冤枉氣,氣不打一處來。
偏偏刑夫人是個木頭腦袋,跟著王夫人的目光看了一眼林家姑娘之後,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家姑娘前日才定下親事,後頭就是皇子妃了,今日一看,果然是神仙一樣的人物。說起來,咱們寶玉還比她大幾個月,也到了定親的日子了,不知道有沒有尋著合適的人家。」
王夫人點戲的手一頓,這話是戳到她的新窩子上了。就是沒有尋著合適的人家!
這幾日她忙前忙後私下張羅了相看了好幾場,
門第低的,她看不上,門第高一點兒的那幾個,不是嫌棄如今榮國府沒個有實權能得用的,就是嫌棄賈寶玉名聲不好前程堪憂。
其中還有個眼高於頂的直言,「若是賈家像如今的林家一樣,朝中有個正得用的三品大員,那便真的是天賜良緣了。」
話里話外就是看不上自己看不上寶玉,還偏要拿林家來刺激自己。
如今刑夫人說出這話,倒也沒有十足的嘲諷對比意味,但聽在王夫人耳朵里,卻是刺耳得很,她哼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老爺說了,寶玉暫時不必急,先立業再成家,先在科舉一途上做出些成績來,再給他尋一門好親事。」
刑夫人察覺她語氣不對,訕訕應和兩句,說男兒家確實不急於一時,又有王熙鳳在旁邊幫腔,說寶玉最近如何刻苦功課有長進,才讓王夫人的面色漸漸緩和下來,重新點了一出吉慶戲文。
南安太妃那邊兒幾個辦完正事,又由老太太領著逛了一會兒園子,就各自告了辭,賈母送了一回,才由潘媽媽扶著,往賈寶玉林黛玉這處來了。
潘媽媽說,「方才我看那幾位的神色,好像都還是挺滿意的。」
賈老太太有些疲憊,「雖說總歸是顧念我的面子,多少有誇大的成分,但十分總有六七分。」
如此一來,探春的親事便又多了一條路了。
今日來的都是些世代簪纓的富貴人家,家族龐大,人口眾多,只要他們在家裡主枝旁枝有合適的人選要定親的時候想起賈府探春這樣一個人來,就不枉費自己今日的苦心籌謀。
潘媽媽笑著道,「您為了這些小的的親事,可算是煞費苦心,姑娘們能承這份情,就是萬幸了。」
賈老太太搖搖頭,「之前老大馬馬虎虎就將迎春的親事定出去,我雖說不贊同但也拗不過他已經收了人家的銀子,前兩天我看迎春丫頭,還沒出閣就天天以淚洗面,我這心裡頭也不好受,只能抓緊將後頭幾個能鋪的路都鋪上。」
潘媽媽語氣有怒,「這也是大爺短視,竟然將姑娘許給這樣的人家,好歹老太太出面將婚期拖了又拖,不然那邊兒親事一辦,還有什麼好親事輪得上咱們賈家的姑娘,這不是生生斷了後頭幾個的路嗎。」
賈老太太搖搖頭,「終究還是隔閡難以消除,他總覺得我虧待了他,便尋著機會和我作對,荒唐事一件接一件,罷了罷了,我也管不得這許多了。對了,林姑娘還在一起看戲吧。」
潘媽媽轉喜,
「和探春寶玉幾個在一處呢,就知道老太太記掛,我叫他們給你留的座,就在姑娘和寶玉中間,到時候一手拉一個,眼下的疲倦算得了什麼。」
賈老太太笑起來,「果然是老成精了。」
孫輩繞膝,確實是她為數不多的樂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