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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自己一聲爹,自己少不得要多為他考慮兩分。
原本看他呆呆的,也不敢貿然叫他在崇文帝跟前露臉,怕觸犯天威。
眼下遭了這樣大的罪,說不定後頭還得被司禮監那些人針對,還不如將他推到御前,在崇文帝跟前留下名字,也好叫那些人再下手時忌憚些。
李德海想了這一通,天明時聽底下太監悄悄來遞話,說熬過來了,也知道喝水進食了,才念了一聲佛。
李德海念完這一聲佛,自己也覺得好笑,心中罵自己一句,真把自己當成人家親爹了不成。
已經到了崇文帝起身的時辰,李德海不敢耽擱,又急急忙忙進了裡間等候,等著崇文帝喚那一聲起。
後頭司禮監的人沒再來追究,這樁事就這樣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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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幾日陸夜再進宮面聖的時候,李德海小聲提醒,「今日聖上收了北邊來的摺子,邊境狀況不好,正動氣呢。」
陸夜點頭道了謝,李德海將他引進去,陸夜有些驚訝地發現,今日在崇文帝身邊當值的,正是之前那個小太監,生死一線養回來之後,人也顯得沉穩機靈不少,看崇文帝對他的態度,還是頗為滿意。
陸夜看看李德海,又看看那小太監,知道這是他們為自保能找到的最好的路了,在聖上跟前做事,讓聖上記住姓名,比什麼保命符都管用。
崇文帝手邊丟了幾本摺子,陸夜進來行了禮,看到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都來了,自找了位置立了。
大皇子先開口,「羌族此次發難,不過因為他們近日遭了雪災,活不下去了,原本並不是刻意要與我們爭領土爭個你死我活的局面,何必大動干戈,將大批人手派出去。」
三皇子冷笑,「大哥真是仁慈,連過境犯民這樣逾越底線的事都能容忍,事事講一個和氣,樣樣都說要調停,這事是調停得了的嗎?
也不想想後頭他們氣焰漸漸起來,還是小打小鬧的事?今日他敢來搶東西,明日就敢越境攻過來。今日我們以和為貴忍讓這一次,來日他們得寸進尺大軍來犯,到那時候,還要一忍再忍將大好河山拱手相讓嗎?」
大皇子拍案,「如今到了那樣的地步嗎?你又何必來危言聳聽!開戰兩個字說得輕巧,其間人物、糧草,涉及多少事?
之前北境邊境的事牽扯著國公幾位大臣,兵器一項如今都沒拉扯清楚,黃河水患的銀子東拼西湊才拿出來,哪裡有這些兵馬人力銀錢支撐戰事?」
三皇子突然笑起來,「問你舅父要,不就有了嗎。誰不知道明大人做內閣輔臣,和戶部一道,將國庫的銀子都掏了個空。」
大皇子不甘示弱,「我看你就是想讓父皇復用國公,誰不知道國公對北邊戰事最為熟悉,若是開戰,必成掛帥不二人選。」
陸夜聽明白了,這北邊的一點兒星火,又成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兩派鬥法的導火索,兩邊兒都想讓自家原先最大的助力重新復起,尤其是三皇子,國公在軍部的勢力,是他一直耿耿於懷不肯捨棄的。
但好不容易才讓兩邊都損兵折將的崇文帝,怎麼可能重新用回他親自削掉的力量,陸夜和五皇子對視一眼,五皇子今日戲看得夠了,正在輪椅上無聊拿手指畫圈。
「五弟怎麼看。」
陸夜不輕不重丟出一句話,瞬間將幾個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五皇子身上,陸夜嘴角勾起,心中笑道,誰也別閒著,都給我卷進來。
五皇子手指一頓,抬頭,看了陸夜一眼,心裡罵了一句狗。
然後挑揀了兩句,左右拉扯,誰也聽不明白他到底主戰還是主和。
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楞了一瞬,待要再問,陸夜已經朗聲開口,
「五弟說得很對,如今貿然開戰許多東西準備不及,若是毫無反應任由發展又太漲他人志氣,其間矛盾重重還需多方調和。」
大皇子和三皇子更蒙了,又來一個說話聽不懂的,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反正也爭不出什麼結果,陸夜說完便立在一旁等待,崇文帝既不會輕易放權出來,也不得不拿個主意。
後頭崇文帝親點了長公主夫家族中的一個年輕將領,降了旨意叫領兵出關,以保護邊境安定為主,不可過分冒進,如此將北疆的大旗交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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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宮門,陸夜慢悠悠跟在五皇子的輪椅後頭,也不說話,就跟著走了一路。
五皇子被他跟得煩躁,索性退開半步,
「讓你先走。」
陸夜將手搭在五皇子的輪椅後端,
「這麼大火氣做什麼,咱們也好久沒見了,難免生疏。」
五皇子環顧四周,咬牙切齒,
「也不知道是誰,今日說要陪林姑娘打邊爐,明日要和林姑娘去香山,幾次三番都找不到人。」
「陸夜,你痛快些,咱們終究不是一路人,但現下這條路還尚且能一起走一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晾了我這麼久,也該交個底。」
陸夜推著五皇子的輪椅,照舊不急不緩,
「別急躁,今日不就是來和你交底的嗎。我推著你走,去我府上,今日一塊兒吃一頓飯。先前出來的時候趕上莊子送了新鮮的鹿肉來,拿來吃酒,正好。」
五皇子頓了一頓,仍舊不肯十分信任地將輪椅交到陸夜手上,繃直了手臂拉著剎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