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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自然有再相見的時候。
陸夜對林黛玉說,
「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坐著好好說說話了。今天有些話,不得不先和姑娘說了,省得後頭姑娘擔心。」
神醫路明給的藥物,能騙過御醫,後頭還要借著藥丸,適當顯出些症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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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九月底,秋高氣爽,落葉遍地都是,憑空多出兩分蕭瑟之景。
陸夜的宅院如期收工,錦衣衛一再被東廠壓制,手上越發沒了實權,原先跟在陸夜身邊的人,不是降了職位,就是被安插到了不甚緊要的位置,五皇子原先接管的戶部,也漸漸重新回到了崇文帝的手裡。
陸夜吐了兩次血,滿朝都在說這一位皇子怕是也保不住,而賈貴嬪不負眾望,早產生下一名還算健壯的皇子。
崇文帝為了這個孩子大赦天下,背後意圖被拿出來反覆咀嚼,陸夜門前重新冷清。
他樂得在宅院和林姑娘偶爾相聚,把一切差事都推了個乾淨,親自看著修建中的庭院蓋頂善後。
太陽西斜的時候,林姑娘結束禮儀功課,照舊來陸府和陸夜相聚,兩個人在內間,陸夜專心在案前寫些東西,準備傳送給四處分散的人手,林黛玉安安穩穩在旁邊椅子上半躺著,一邊逗弄懷裡的小白貓,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說話,
「前日我拿過來的水果,可都吃了嗎。」
陸夜封信紙的手一頓,那股酸澀之感從舌尖再次喚醒,口中卻答,
「很是清甜。」
林黛玉從躺椅上立起來,有些狐疑,
「怎麼會,我專門叫人挑的酸澀的,說是能幫著解胃裡的殘藥。」
陸夜恍然,怪不得,接著解釋道
「路大夫說他給的藥丸不比尋常庸醫,表面嚇唬人,實際上沒什麼危害。」
林黛玉說,
「確實夠嚇唬人,你都提前告訴我了,我還嚇成那樣。」
林黛玉低著頭,想起陸夜第一次當著眾人顯出症狀的那一幕,仍然覺得心有餘悸,心中萬千言語,等到說出口,就只剩了,
「以後也要記得,什麼都提前跟我說一聲。」
陸夜將信遞出去,來到林黛玉的椅子前,雙手撐在椅子兩側,將林黛玉寬寬鬆鬆圈在懷裡,點點頭,
「都聽林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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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元春生下皇子,當即封了賢妃,賈家上下自然沒有不歡喜的。
賈母和王夫人受了封賞,親朋好友來慶賀,寧榮兩府也是足足熱鬧了好幾日,眾人皆得意,賈寶玉卻不甚歡喜,將一切看得淡淡的,甚至生出幾分不現實的憂傷之感。
襲人笑話他,「這樣大的喜事,還絲毫不在意,不知道是讀書讀得入魔了,還是越發呆了。」
賈寶玉只覺得厭煩,忽然對著晴雯問起迎春的事情來。
原來孫紹祖死後,孫家的人嫌迎春是個不吉利的,將個寡婦趕出了門,迎春自己倒不覺得什麼,甚至因為逃了虎狼窟而自喜,沒成想賈家她親爹卻容不下她,不理會老太太幾番勸和,非要她搬出外頭庵廟清修。
賈赦說,「如今府上正是蒸蒸日上,一個寡婦再回來,既是不合禮數,也拖累後頭的姊妹,不如遠遠打發了,大家都清靜。」
賈迎春還記得賈赦說這話的嘴臉,不像個父親,倒像個屠夫。
反正她也已經心如死灰,也不再抱什麼希望,自己收拾了東西,將司棋也打發了,自己一個人孤身去了郊外的尼姑庵一心清修。
探春和惜春幾個去看望了一回,帶了些衣物銀財,回來之後和賈寶玉說起迎春姐姐如今狀況,又在一處長吁短嘆一回。
至賢妃娘娘大喜,探春惜春幾個心情已經迴轉,只剩賈寶玉還在憂愁。
王夫人近日已經為他定好親事,是翰林李家的女兒,兩個人也曾互相相看一回,賈寶玉說不出滿意,但也挑不出十分毛病,又有賈政王夫人兩個贊同,賈元春親自保媒,活活將他押在了這門親事的門口,動彈不得。
晴雯細細說了些前日跟著探春惜春兩個去尼姑庵時候的場景,也不免感傷,
「原先在家裡是如何的尊貴,如今再庵子裡,什麼都要自己做。如今天冷起來,還要去河邊洗衣服,手都要凍得皸裂了。下次我去求些潤手的膏子,給姑娘帶過去,也不枉費咱們在一處這些年的情分。」
賈寶玉點頭,又問起晴雯賈迎春的精神如何,晴雯笑起來,「精神看上去倒是不錯,不像原先從孫家回來的時候,面色都是灰暗的,可見離了那樣的人家,心裡至少是舒坦的。」
賈寶玉面上呆呆的,想起和自己已經綁在一處的李家姑娘,心中一堵,口中喃喃道
「是了,她至少是自由的,自由是多麼可貴。」
晴雯沒聽清,只隱約聽到自由兩個字,嬌俏道,「你還不自由嗎,想要什麼,想吃什麼,全都由著性子來,比起人家花錢要數著算著的,不知道自由多少倍。」
賈寶玉看看晴雯,又看看襲人,心中長嘆,沒有人能理解他的憂愁和苦悶,只肯和他親爹親娘一道,將所有路給他安排好,看著他一步不錯地走下去,讀書考科舉是這樣,親事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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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夜的新宅院終於完了工,他給工匠發了沉甸甸的賞錢,又叫人將里里外外收拾妥當,在院子裡置辦了小小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