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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算是將老底都泄給你了。」
「也就這一回的功夫,成不成,都看那一日。」
「你說他會不會察覺。」
「察不察覺,不都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我們之間任何一個嗎。」
陸夜和五皇子對視一眼,各自收了對方遞過來的標註得密密麻麻的布防圖。
五皇子推門而出的瞬間,正對著漫天的霞光,他突然有種快要從束縛了十餘年的痛苦中解脫的實感,所有的恩怨和仇恨,都將在中秋那一天畫上符號,要麼他大仇得報,要麼他以死殉仇。
他轉身回頭,對陸夜道,
「我不喜歡北方的冬天,九十月份開始就凍得我的腿難受。」
陸夜抬頭,接住他難得的沒有陰陽怪氣滿身戾氣的話,
「那就去南邊兒,找個天天都是晴天的地方,每天出去曬曬太陽。」
五皇子出門口,小童子在旁邊等著他,
「陸夜哥哥讓我給你把把脈。」
五皇子按在輪椅邊上的手指一松,不知不覺伸出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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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崇文帝的咳疾漸漸嚴重起來,早上一陣猛咳之後,竟是見了血,李德海在旁邊捧著帕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太監已經奉命去請了太醫,袁春意匆匆忙忙趕來,侍立在旁。
太醫過來,仔細問了守夜的宮人崇文帝如今夜裡醒幾次,咳嗽幾遍,又湊在一處仔仔細細商議了病情用藥,其中一個面有憂色,惴惴不安地對崇文帝道,
「聖上所犯的,可能是白喉。」
病症來得快,要命也要得快,先□□皇帝的妃嬪有得了這病的,不過一個星期就香消玉殞,書上有記載的,最多也不過再活月余。
崇文帝震怒不已,既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袁春意在旁邊聽了診,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殿中一時間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只有炭火盆中偶爾的噼啪作響驚擾,崇文帝又是一陣咳嗽,安靜下來後摸了摸自己的玉扳指,目光在袁春意身上逡巡,似乎在思考自己還剩哪些信得過的,能夠稍稍託付一二。
袁春意突然蹲下身,幫崇文帝彈去膝蓋上漂染的碳灰,崇文帝心中一動,想起自己幼年時候得袁春意一干司禮監的人照料的舊事,當即將心一橫,把御醫並李德海幾個都遣了出去,只留下了袁春意一個。
崇文帝看著袁春意,說,「你在朕這裡,尚且還有兩分實意,此前數十年,司禮監對朕的相護,巡防營對朕的忠心,朕都看在眼裡。」
說到這裡,崇文帝又是一陣咳嗽,袁春意連忙跪下,「聖上保重龍體。」
崇文帝接著道,「原本我的意思,你是最清楚的,但如今多出變數來,我卻不得不多考慮些。幼子尚小,怕是保不住江山社稷。年長的裡頭,陸夜已經是廢棋,原先是該他先去閻王爺跟前報導,如今這病症一起,我和他誰先死,倒是成了變數了。」
袁春意說,「主子先不要想這些事,身體慢慢調養,總能、、、、、、」
崇文帝打斷袁春意的話,「朕心裡有數,你不必惶恐,我說這些話,就是已經打定了後頭立儲傳位的心思。」
「早前陸夜開始吐血,他心中肯定已經開始懷疑,從進錦衣衛的軌跡推敲起來,察覺到閬州那一回的異樣也正常。原本是該他走在前頭,有我坐鎮幼子自然無憂,但如今我出現了如此症狀,他若是要撕破臉,先送我下黃泉,事情就完全脫離掌控了。」
崇文帝盯著袁春意,
「我要他先死,我才有喘息的時間,將後頭的路都鋪好。
你明白嗎?」
袁春意心中激動,知道崇文帝這一次動的是必死的殺心,他等不到陸夜毒發,要先為幼子剷除存在的隱患。
袁春意叩拜下去,「奴才知道,奴才必定盡心竭力,為聖上解憂,」
崇文帝擺擺手,有些疲憊,「朕要去更衣。」
說罷一邊站起來,一邊喚了李德海進來,李德海連忙跟上去。
袁春意回了司禮監,當即將袁照並巡防營幾個管事的都叫了來,說道
「聖上的意思,是要不惜一切力量先將陸夜解決了。但不能叫外人察覺,免得史書記載,民間傳聞不好聽。」
袁照忍不住道,「咱們報仇雪恨的時候終於來了,當初義兄死在他的錦衣衛,如今他沒了錦衣衛,早就是拔了羽毛的山雞,聖上既然放了口風,自然是咱們動手的好機會。」
袁春意說,「他也未必毫無察覺,便是近日聖上咳血的事,也不知道有沒有傳出去,後頭還是要多加小心,先查探清楚再做打算。」
袁照點頭應下。
袁春意接著道,「還有一樁事,需要從長計議。如今聖上身邊貼身照料的是李德海,之前他徒弟的事是和咱們結下了梁子的,他日日在聖上跟前,聖上起意寫聖旨也要他在旁邊磨墨下印的,若是他和咱們司禮監不是一條心,後頭總是沒那麼安穩。」
袁照小聲道,「你是說他也留不得?」
袁春意說,「還不是你惹出來的禍端,如今他和他徒弟都是聖上用順手的人,要想高枕無憂,需快些將他們都拉下來,讓最後聖上身邊知曉旨意的都是咱們的人。
賈賢妃根基不深,小皇子尚不知事,只有她們知道誰才是聖上身邊她們唯一能依靠的,才能保咱們司禮監長久的榮華富貴。我是沒多少春秋了,你們以後的日子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