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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默輕輕頷首,等大部隊離去後,帶著弟弟妹妹進了王家別院。
姜一姜二換上兩位守門奴僕的衣裳,順便將他們五花大綁,嘴裡塞上隔夜饅頭,防止過早驚擾王家。
只余兄妹六人,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至正房,輕輕推開房門。
王扶風,取自弱柳扶風。
他是娘胎裡帶的弱症,起因是母親與姨娘爭風吃醋,互相陷害。
姨娘滑胎,他也早產,惹得父親暴怒,一拂袖離去,半年不歸家。
起初母親以為父親只是生氣,小意溫柔挽君心,後來才發現,父親是外頭有了家。
而那個時候,一個男胎已經呱呱落地。
健康的,足月的,父親的血脈。
即使隔了這麼多年,王扶風也能感受到母親的絕望,所以他能理解母親不愛自己,理解母親拼了命想要再生一個健康的男孩。
可惜十幾年過去了,母親再沒能受孕,外頭的男胎也逐漸長成。
王家的局勢一變再變,起初是大伯掌權,後來大伯離世,大伯娘掌控一切,並大力扶持孫家。
此舉遭到了二伯四叔的一致反對,他們認為王家怎麼能讓一介女流掌權,還想幫異姓孫家,簡直是明晃晃的侵占王家資產。
更何況,大房沒有男嗣。
四叔也沒有,所以聰明地選擇了規避,只提出想要王家一部分資產。
那麼掌家權只有可能是二房或者三房,原本他們之間應該斗一斗的,但父親直白了當地提出,王扶風身子不行,搶來王家也沒用,倒不如全力支持二房。
是的,他隱藏了外頭那個健康的男胎。
連母親也不知怎麼被說服,將此事秘而不宣。
於是,所有人眼睜睜看著二房驕傲自大,看著堂哥王明宇被寵慣成混球的模樣,看著二房與大房鬥爭。
這樣的狀態很好,父親很滿意。
直到王扶風出手,打破了這種天平。
孫家亂了,大房慌了,二房趁機要掌權。
父親氣憤不已,大發脾氣,不僅使人打了王扶風一頓,還將他扔到這南郊別院裡來。
說是反省,其實就是讓他死,為那個建康的男胎騰位置。
但最讓王扶風心冷的是,母親竟然也沒有阻攔,她也知道這樣一個破敗身子的嫡子並沒有任何作用,她眼睜睜放棄了他。
在這別院裡挨餓,在這別院裡寒冷,在這別院裡孤獨地死去。
不見光,不見風,不見溫暖,不見笑容。
也許就這樣死去吧,離開那個冰冷的家,在同樣冰冷的別院,漸漸停止呼吸。
只是在那之前,他想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
仿佛上蒼聽到了他的心聲,灰布蒙罩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一隻纖長的手,帶著鋪天蓋地的光,湧入灰暗。
第109章 扶風公子
許默推開門,就看見一個纖弱蒼白的少年側躺在地上,伸出來的那隻手對準大門方向,似乎想要孱弱地抓住什麼,但又因為無力而放棄。
所有人大驚失色,內心湧起悲涼。
許默反應最快,衝過去將他抱扶起,就像當初鄭如謙和姜笙將兩腿盡斷的他扶起來一樣,「小四,小四快來。」
溫知允不敢手忙腳亂,甚至不敢遲疑,將小藥箱一扔,便衝上去搭脈,翻眼皮,探呼吸。
方恆和鄭如謙則把門窗全部大開,以方便空氣流通。
長宴和姜笙一左一右地蹲著,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嚇到這位琉璃似的哥哥。
約莫盞茶時間後。
溫知允顫抖著雙手,執起銀針,對準王扶風的中指狠狠紮下。
再拔出來時,一股黑血湧出,蒼白到近乎透明的少年緩緩睜開雙眼。
「你們……」他恍惚以為自己是死了,「你們是來接我走的嗎?」
鄭如謙把大腦袋湊過來,「王公子,你要跟我們走也行。」
好好的房間,門窗不開也就罷了,還掛上灰色的布遮擋光源,活蹦亂跳的好人在這都得憋死,更何況是娘胎里就不足的病弱公子。
「是你……」王扶風想起來了,「那位堂兄的友人?」
所以,他沒有死,那周圍的都是誰,抱著他的,又是誰。
「我叫許默。」許默言簡意賅,「多謝你的調查,孫玉倒了。」
王扶風一怔,很快淺笑起來,右邊嘴角有一個隱隱的梨渦。
原來就是這個人,帶來了光。
也是他,完成了自己處心積慮的謀算。
「聽說你被王家關起來了,我們尋到這裡。」許默又道。
王扶風嘴角的梨渦消失了,他垂下濃密的眼睫,輕嘆一聲,「我這身子,活著也是累贅,倒不如就這樣走了,還勞煩你們一趟。」
看得出來,他沒有生的意志了。
再精湛的醫術,也救不了一心求死的人。
溫知允有些著急,奈何嘴巴笨,只能握著他的手,焦急地左右求助。
長宴感受到四哥的焦灼,猛地站起身,鏗鏘道,「你就這樣走了?你個懦夫!」
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王扶風,你是正房嫡子,是王家唯一的希望,你不好好活著掌管王家,是打算讓孫家吞併,還是讓王明宇敗落王家?亦或者,是讓其他不三不四的血脈來號令王家?明明就該你是的東西,憑什麼讓其他人覬覦,又憑什麼安死一隅,讓別人撫掌大笑?你能不能有點志氣?你病的不止是身體,還有你的思想,你真是個沒用的廢物,我瞧不起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