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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一,帶領其他人準備,待韃虜追出去之後原地深埋絆馬索,記得插兩個樹枝做標記。」
倆人不假思索地應下。
很快姜一反應過來,「隊長,韃虜追出去?追哪裡去?」
方恆沒說話,把外袍脫掉系在馬尾上,又翻身上馬,跟姜五點頭頷首後,他勒起韁繩,大喊一聲,「駕!」
五十名騎射好手跟在他身後,同時大喊,「駕!」
草原風大,吹起少年的頭髮,身側是四百韃虜殺氣騰騰,但他們無所畏懼,馳騁前行。
馬尾上的外袍亦隨之揚起,將原本五十人的陣容,生生襯托至上百。
「大渝人!」
「該死的大渝人,是他們殺了我們的同胞。」
韃虜氣憤地呼喝,迅速調轉馬頭,齊心朝他們追來。
遊牧民族的馬兒速度極快,兩批人之間的距離越縮越短,方恆翻身摘掉了馬尾上的外袍,奮力後擲。
其他人有樣學樣,數不清的衣裳撲面而來,總算阻擋片刻韃虜的腳步。
然而該追上的還是追來了,嘰里咕嚕的外族語言,並著騰騰殺氣,綴在大渝兒郎的身後,隨時都能讓他們粉身碎骨,碾入泥土。
「兒郎們,快啊。」方恆大喝,「不能留在草原上做肥。」
少年們果然加快了些速度,馬兒奔跑到只余殘影,奮力前行。
只是這前行中,又不著痕跡地往右手方向偏離,如果有人站在上帝視角,會看到他們在草原上畫了個圈,最後從另一個方向奔回原地。
這中間大概三盞茶的時間,馬兒奔到力竭不說,少年們的渾身也被汗濕透,韃虜更是緊追不捨,兩方間距越來越小。
幸好,絆馬索已經布置妥當。
方恆瞄準枝丫位置,吹了聲口哨,身後五十人機靈地朝著兩側飛撲,堪堪躲避開絆馬索的位置。
剎那間。
大渝王朝的馬兒摔了,緊隨其後的韃虜馬兒也摔了,驍勇善戰的遊牧民族摔地七葷八素,嚴重的甚至骨折。
埋伏好的大渝兒郎們提刀衝出,與剩下的韃虜們戰成一團。
有馬的時候遊牧民族是大爺,沒馬的時候,大渝王朝稱第二,沒人敢做第一!
殺啊!
長刀刺破脖頸,鮮血漫天淋漓,沒人喊救命,甚至沒有嗚咽聲。
活著的筋疲力盡,死了的怒目圓睜。
第300章 回江家
當戰爭來臨,人就變成了螻蟻,死傷數以萬計。
即便是三百人和四百人的小型戰役,鮮血也會染紅草原,原本翠綠的葉子裹起濃郁的紅,在夕陽照射下觸目驚心,又異樣妖冶。
方恆拎著滴血的長刀,掃過遍地屍身,神情有些麻木,又帶著幾分悲憫。
有誰在低低的哭泣,是年紀最小的姜八,他在哭自己飼養的馬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
旁邊是死不瞑目的韃虜屍身,四百多精壯漢子無一倖免。
這場戰役,大渝王朝用五十隻馬匹,三十條兒郎性命,百餘人受傷,換來對方四百人覆滅,已經稱得上大勝。
可這真的是勝利嗎?
韃虜們也有親人,也有兒女,也會有人為他們低低地哭泣,為他們的離去痛徹心扉。
小小的方恆曾經迷惑,為什麼要打仗,要那麼多人死去,那麼多家庭失去親人,那麼多百姓流離失所。
後來他知道了,雙方並沒有絕對的正與惡。
韃虜入侵大渝,是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
而大渝反抗韃虜,是為了守衛國土,為了守護百姓。
立場不同,行為不同。
身為人,方恆憐憫所有生命。
身為大渝人,他痛恨韃虜的殺燒搶掠。
當他們身在不同的陣營,生為不同的種族時,拔刀相向就成為註定。
「不哭了,只是犧牲幾十匹馬,總比人犧牲來得好。」姜五溫柔地勸慰姜八,「打起精神來,後頭還有戰鬥呢。」
是啊,後頭還有戰鬥呢。
方恆一掃剛才的複雜,精神抖擻地翻身上馬,「留下五十人善後,其餘人跟我殺進去。」
這個小部落里,真正精英的韃虜已經死完了,現在剩下的只有老弱病殘,以及豐厚的牛羊物資。
當兩百大渝兒郎持刀殺進,老弱婦孺們或驚慌失措,或驚恐叫喊,又或者舉刀反抗,但都無一例外地僵硬倒下。
就像,韃虜們曾經衝進北疆的村落里。
一模一樣。
「好殘忍,好殘忍啊。」姜八眼眶含淚,四根手指頭險些握不住韁繩。
姜一嗤笑,「這就殘忍了?遊牧民族男女皆擅騎射,給他們點機會,死的就是你。」
姜八不說話了。
他想起襁褓里沒了聲息的孩童,又想起雪地里的少女,還有顫巍巍的阿公阿婆。
屠戮當然殘忍,善良的人總會忍不住遲疑。
可真正從韃虜手中撿回來性命的,他們眼也不眨,他們滿腔憤恨,他們殺人最多,動作最快,也最狠戾。
戰爭,沒有誰對誰錯。
心軟的人,早就倒在了草地上。
方恆沒有參與這場屠戮,他拎著刀在部落門口望風,防止落入新的包圍。
約莫半個時辰後,整個第五小隊滿載而歸。
有肉,有菜,有奶牛,還有好幾十隻大山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