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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已經缺席了個方恆,不能再缺席鄭如謙。
「二哥,你記得答應姜笙的話,一定早點回來。」小姑娘可憐巴巴地叮囑。
鄭如謙撓了撓頭,「別忘了幫我盯著九珍坊的生意,讓姑姑每個月至少上兩款新糕點。」
姜笙用力點頭,目送馬車載著三人越走越遠。
這群孩子們終究還是長大了。
就像鄭如謙要開鋪子,要遠行,要賺錢,要鋪設自己的運輸宏圖。
像許默要上學,要考會試,還要深入賭題的清貧學子行列。
得長宴提醒,他在國子監里開始流露出自己家貧需要銀錢,並有意無意地展露才華,連襖子都打上了兩塊補丁,正是之前被刮破的那件。
趙元和齊淮都有點驚訝,趙元更是拽著他問,「許兄缺銀錢?缺多少只管跟我講,可不能在國子監里講,這個地方嫌貧愛富,你沒有銀錢是會被人瞧不起的。」
許默苦笑,趙元性子直,有些話不好明說,他只能委婉道,「許某更想自食其力。」
趙元屢勸不達,只能氣呼呼地離去。
相較於趙元的單純直白,齊淮眼神更複雜些,「別的不說,你那弟弟的糕點鋪子就稱得上日進斗金,怎地你這大哥清貧如洗,難道……」
難道是兄弟鬩牆?
許默笑著搖頭,「我們雖稱兄道弟,卻並非血緣關係,許某過了年便足足十五歲,豈能要年齡更小的弟弟贍養。」
他這番話說地文人傲骨十足,讓齊淮敬佩的同時,眼底光芒愈盛。
轉眼,許默穿著帶補丁的襖子在國子監穿梭半月有餘。
就在他疑心這招能不能奏效的時候,一位出乎他預料的人找了過來。
第211章 捉刀人
在許默的認知里,做這種事情的應該是貧寒學子,一如他之前悄悄跟隨的同窗。
然而事實是,來找他的學子非富即貴,穿金戴銀,舉手投足間帶著豐京貴公子的氣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世家的嫡支。
這人張口就道,「我從前也如你一般清貧,後來得貴人賞識幫助,才能脫胎換骨,在這豐京里活出個人樣來。」
許默的心頓時一沉。
這人太聰明了,幾乎完美拿捏住貧窮學子渴望賞識的心態,直白的語氣更增添信任感,換個意志力弱的,很快就要唯他馬首是瞻。
幸好許默尚有幾分定力,輕聲道,「這位同窗在說些什麼,許某不太懂。」
說完,他取出書籍遮擋住身前的補丁。
這一舉動取悅了富貴學子,也讓富貴學子眼底戒備消除。
「許默是吧,我打聽過你,從斜陽縣考上來的小老百姓,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地遠赴豐京會試。」學子輕聲念叨,像想起什麼,眼底浮現一絲悵然。
許默沒有反駁。
他的戶籍上僅有自己,二弟新鋪子開業也只叫了趙元齊淮和朱思桓。
朱思桓自不必說,齊淮是個聰明人不會往外泄露,趙元單純且一根筋,許默說沒錢了那就是沒錢,從不懷疑。
「我還打聽到,你暫居在表姑姑家中,想必寄人籬下的感覺不好受吧。」富貴學子又道。
許默眨眨眼。
這個姑姑……應該是張姑姑吧。
許默姓許,張姑姑姓張,一看就不是親姑姑,那就只能是表姑了。
猜的很不錯,下次不要猜了。
許默嘴角抽了抽,悲愴地扭過頭,像是默認。
富貴學子語氣帶著幾分得意,「我還打聽到,你那表姑姑家中有好幾個小孩子,平日裡嘰嘰喳喳恐怕難得舒心安寧。」
然而實際是,許默一個的時候固然清靜,但總覺得有些落寞,弟弟妹妹在的時候,整個小院就像染足生氣,連帶著書籍上的字也生動活潑起來。
「這樣的環境恐怕不利於你學習。」富貴學子說完,總結道,「還有三個月就要會試,你需要銀錢,需要清靜的學習環境,也需要光明的未來。」
他語帶誘惑,「只要你想,這些東西全都唾手可得。」
哪有什麼唾手可得。
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穿金戴銀固然好,揮金如土亦逍遙,可當這些需要拿自己渾身的才華來換,把當初那個雄心壯志的學堂少年,消磨成了紙醉金迷胸無大志的富貴公子,再回首寒窗苦讀數十年,真的不會道一聲惋惜嗎?
那些稚嫩時刻的聲聲句句迴響起來,如雷貫耳,震耳發聵。
許默靜靜地看著富貴公子,眼底翻湧的神色把富貴公子看地渾身發毛,幾乎要抱頭鼠竄時,才輕聲道,「我可以試試。」
也只是試試。
父親教的少年脊骨尚在胸懷,夫子念的家國情懷亦不曾相忘,許解元的才華只貢獻給家國,絕不牟私利。
但對富貴公子來說,有這句「試試」就足夠了。
數不清的學子就是這樣踏上了危船,他們有人不甘不願,有人滿懷悲憤,有人只想賺點小錢就收手,有人悲憫如觀音,試圖將同窗救出苦海。
可只要他們拿到了銀錢,享受到揮金如土的快樂,就再也回不去了。
老祖宗說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體會過一篇文章能夠換上百兩銀子,明白了銀錢在豐京等同尊嚴與地位,誰還能回到一貧如洗的日子,誰又甘心穿著帶補丁的衣裳,日日啃粗糧度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