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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整個世界,醫術真正達到一定地步的人,就不再只研究救人,而是殺人。
生和死,本來就是綿密不可分割的。
救人可能是為了殺人,殺人也可能是為了救人。
「小知允,你記住一句話,凡事專精不專多,一件事情做到極致,你就是至尊的存在。」吳所未的面容在燭光與黑暗中明滅,「不要瞧不起醫術,好好鑽研,殺人還是救人,將來只在你的一念間。」
坐在台階上的溫知允仰起頭。
漆黑無光的夜空中,他的面容是如此脆弱,他的雙唇是如此嫣紅,他的眼神充滿期盼,「吳大夫,你能教教我嗎?」
教我,殺人。
吳所未雙眼一閃,似有些懊惱,但有些話已經說出去了,就不能更改。
他沉默片刻,輕聲道,「希望你不要後悔走上這條路。」
不等溫知允回答,又大步走進醫館,「今日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明日再來候著。」
這是答應教學了。
溫知允欣喜若狂,踉蹌起身,對著醫館深鞠一躬。
調轉方向,回到小院。
剛才還熱鬧討論的眾人已經四散開來,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實則一直盯著門口。
直到木門被推開,溫知允走進來。
許默鬆了口氣,鄭如謙嘴裡的糕點有味道了,方恆長吐一口氣,長宴放心閉上了眼睛。
姜笙蹦跳過來,沒有追問他去哪兒了,也沒有批評他不該深夜出門,只是拉著他的手笑嘻嘻道,「四哥四哥,三哥最近練功太辛苦,腿上一片烏青,你看看有沒有辦法去掉?」
溫知允抿嘴笑,「有,先拿毛巾熱敷,再用熟絡油按摩,三日即可消去烏青。」
「那練功過度導致的胳膊腿酸疼呢?」姜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
溫知允略作思附,「冷熱交替,再輔以肌肉拉伸,讓緊繃的身體得到舒緩。」
像這類練功過度導致的酸痛,只要第二天不停,總會慢慢消散。
反而是停下來,疼痛就會愈演愈烈。
姜笙若有所思,回過神便是一個燦爛地笑,「四哥什麼都懂,四哥真厲害。」
如果說以前溫知允只知羞赧地笑,那現在他明白了,分明是妹妹察覺到了自己的自卑,想著法的誇讚自己,給予自己鼓勵與勇氣。
但是姜笙啊,真正的勇氣,來自無可取代的實力。
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頂天立地,才能無所顧忌。
「但是依然謝謝你,小姜笙。」溫知允握住妹妹的手,輕聲道。
姜笙不明所以,但還是露齒而笑。
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四哥出了一趟門,腰脊都比從前筆直不少。
第二天。
溫知允一大早就去了醫館門口等待,目露殷殷。
方恆帶著八個家僕繼續訓練,爭取能夠早日面對危險。
許默本來也要去縣衙赴任的,但他想起昨天縣衙門口的對話,思量再三,還是找到方恆。
「老三,你知道新縣令姓邊嗎?」許默問。
方恆一怔。
許默又接了一句,「聽說邊家有一位王家的姑娘,也許這位縣令跟你有些許關係?」
方恆的母親,正是王氏嫡女。
第87章 邊縣令承認
方恆知道母親出自安水郡大族王家,但因為安水郡與豐京距離太遠,十年也不過回了三次,算不得熟悉。
「我阿娘只有一位嫡親兄長,三年前因病故去,王家便落入了舅母孫氏手裡。」方恆輕聲道。
後來方恆一家三口遭難,孫氏毫不猶豫地棄了這個小姑子,轉與方家二叔交好,並屢對方恆下毒手。
有好多次方恆都在想,倘若舅舅還活著,一定會成為娘親有力的支撐吧,一定會善待自己這個外甥的吧,一定不會任由舅母指揮著王家的人,傷害王家的血脈。
「阿娘倒是有幾個庶妹,可她們早已嫁人,我也不清楚嫁予哪方。」方恆苦苦思考,但很快不耐煩,「還是別想了,不如直接去問縣令。」
他拎起棍子,風風火火往外走。
許默跟在身後,頗有些哭笑不得。
倆人從小院走到縣衙門口,正好看見邊文軒在門口瞎轉悠。
他假裝不認識方恆,對著許默眼前一亮,「好師爺你可算來了,府城發了命令,說要普查這十年的人口,正好你是新上任,這件事就交給你做了。」
說完,把厚厚一大摞冊子放在許默懷裡,並滿懷期待地拍了拍。
許默緘默。
一旁的王喜嘀咕,「你倆都是新上任的。」
邊文軒惡狠狠回首,王喜嚇得縮了縮脖子,單手封住嘴巴,表示不敢再亂說話。
「大人。」方恆開口了。
邊文軒心底一跳,看天。
「大人。」方恆又開口了。
邊文軒心底再跳,看地。
反正就是不看方恆。
「大人,您這戲太過了。」王喜實在看不過去,又把嘴重新剌開,「太明顯了,太明顯了。」
邊文軒咬著牙齦,看向方恆,「什麼事?」
「大人,敢問您可認識我母王弗雪?」方恆單刀直入,跟他的墨跡形成了鮮明對比。
邊文軒這次心底不跳了,他想了想,自己真不認識王弗雪,自己認識的叫王弗柳,所以十分肯定地搖頭,「不認識。」<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