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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父親只有一個,不管將來如何,曾經的孺慕與敬仰永遠刻在心間,對於情感的期盼更從未消失。
「父親……」年近四十的男人突然跪在蒲團上,哽咽出聲,「我有沒有完成你的期盼,我有沒有做到你的預想,我是不是個好皇帝,我是不是如你一樣。」
前頭人留下的壓力太大,他也會彷徨害怕。
怕不如父親優秀,怕毀滅這萬里江河。
怕百年以後父親會失望地望著他,搖頭說,「阿淵,何故不如我?」
「阿淵也想如父親一樣,可每個人是不同的,你不要怪我。」男人失聲痛哭。
看來長達半月的擬旨時光,心路折磨非同小可。
一邊是二十年的情,一邊是半生的孝。
古人常說忠孝不能兩全,怎麼沒說過情孝也不能兩全,還是身為帝王就要犧牲,永遠有愧對的人。
但無論如何,長宴都知道奉先殿來對了。
他同樣跪在小蒲團上,同樣俯身攤手,用最虔誠的狀態叩首。
不知道過了多久,抽噎聲轉為平靜,整個奉先殿只剩安寧。
他緩緩坐起身,就看到失態的天家恢復平靜,眼底流露出屬於帝王的銳利,「你叫我來這裡,就是想阻止封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封后確實會為長宴帶來麻煩,但阻止更多的是為母親爭取。
燕皇后這輩子沒能得到任何情與愛,皇后的分位就是唯一的榮寵,誰也不能爭搶。
至於長宴真正想阻止的,從來都不是封后。
他再次伸出五指,在空中虛抓了抓,最後握成拳頭。
「父親,其實你可以封后的。」少年笑了笑,絕美的面容與燕皇后逐漸重疊,「只是在封后之前我很好奇一件事情,鞠娘娘到底是愛父親的人,還是愛皇后的位置。」
「休得無禮。」天家皺起眉頭,「你也要稱呼她一聲母妃,豈能容得這樣揣測。」
「當著祖父的面,當著祝家列祖列宗的面。」長宴歪頭一笑,「父親是害怕這個答案嗎?」
不等天家發怒,他拍著衣角站起身,「不如我們當著祖父的面打個賭,父親贏了就封鞠娘娘為後,父親輸了就放棄這個念頭,也算是給祖父個交代。」
什麼輸贏,什麼交代。
這些都是扯犢子,真正關鍵的在於天家內心的拉扯。
如果說前幾天是偏向鞠貴妃,那麼今日奉先殿顯然又重回糾結。
他捨不得辜負青梅竹馬,又牢記對先皇的許諾,猶豫不決的時候,內心也在經歷撕裂跟折磨。
長宴的話更像是台階,給天家個機會走下來。
贏,堅定的青梅竹馬情,讓他問心無愧給出皇后之位。
至於輸……他應該沒有想過。
「二十年情誼不變,即使祖父知道你沒有完成諾言,也會原諒你吧。」長宴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無限蠱惑。
天家怔愣半晌,目光變換中看向先皇的牌位,終於狠下心道,「好。」
他只是想封個皇后位,他沒有要拿江山社稷玩笑,他永遠記得祝家人肩負的責任。
那麼父親,給他一個成全心愛之人的機會,好不好。
就一次。
第469章 貴妃選擇
這個賭約很簡單,就是讓天家拒絕封后,並偽裝出身子不爽利的假象。
帝王生病,關乎社稷。
上次放出風聲,讓選妃宴隨之誕生。這次能引來什麼,長宴很好奇。
貼身侍衛詢問,「殿下,我們不需要做點什麼嗎?」
長宴想了想,先是搖頭,再是點頭。
「這是什麼意思。」侍衛不解撓頭。
先是拒絕封后,再身子不爽利,這兩項已經足夠鞠貴妃提高警惕,他們再做些什麼都是畫蛇添足。
若是引來天家不滿,破壞原本賭約就不好了。
點頭則是因為,到最後關鍵的時候得添點火,才能讓這份柴燒地更旺。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貴妃想要皇后位,就是為大皇子奪位做準備啊。」侍衛小聲嘟囔,「怎麼天家就是看不穿。」
長宴笑而不語。
世間萬物本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更何況,他當真一點都看不穿嗎,那他又為何要應下這無稽的賭約。
人的心向來很複雜,它可能察覺到某種不對,它也可能不承認,但它又可能在逼著自己承認。
有些殘忍而淋漓的真相,就是要撕碎以後才能看到。
痛快,徹底。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啊殿下。」侍衛再次長嘴。
長宴抿唇,只給出一個字,「等。」
天家是私下裡拒絕鞠貴妃的,豐京城內眾人不知真相,繼後的風聲越刮越高,越刮越大。
這個時候鞠家其實很難做。
辯解吧,里子面子丟乾淨。
不辯解,烈火烹油沒結果。
往往這個時候,行為就透露心底真實的想法。
當長宴接到消息,鞠家只是暗地裡壓了壓呼聲,並沒有站出來制止解釋的時候,就知道好戲要上場了。
豐京的風聲如火如荼,後宮的情意綿綿不絕。
鞠貴妃在收到明確拒絕以後確實生了好些天的悶氣,但隨著天家病倒,她又心疼地洗手作羹湯,貼心陪伴,甚至不惜親自餵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