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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下人看來,謀逆罪名是二皇子的,實際得益是大皇子跟鞠家的。
不得不說,這計謀稱得上妙哉。
可鞠家跟鞠貴妃憑什麼認定,能夠沉下心來蟄伏十數年的二皇子,就這麼被他們帶入圈套之中利用。
長宴用餘光輕瞥,發現角落裡的祝長煜不知何時停止驚疑,半邊身子埋進陰影里。
有趣啊有趣。
今天的冊封太子大殿,比他想的還要有趣。
「我母妃確實醒了,你們能裝病赴會試,也能裝病躲在西三所里不出來,我們憑什麼不能。」祝長鴻說完,赤紅的面龐上並沒有露出驕傲,反而遲疑片刻,「現在整個奉天殿都被控制住,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今天是冊太子,文武百官和整個太子府的心腹都在這裡了。
只要控制得當,外頭的侍衛甚至難以發覺,鞠貴妃的手腕確實過硬。
長宴餘光輕瞥兄長與妹妹,用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時至決戰之巔,他不信二皇子還能夠耐心潛伏下去,這要是錯過,便永遠失去皇位。
「你們去將文武百官看押好,你們去問父皇取來玉璽,你們去準備重寫太子冊……」祝長鴻正在有條不紊地安排侍衛。
等到他一聲令下,原本三十個帶刀侍衛,只有十個人轉身。
剩下的二十個,齊刷刷拔出利刃,將轉身的同伴刺死。
變故就在瞬間發生,鮮血淋漓整個大殿。
這下連孫閣老都驚呆了,反應過來之後拍著大腿,「造孽啊,都是造孽。」
同為侍衛卻互相殘殺,同為兄弟卻刀戈相向,不是造孽又是什麼。
祝長鴻被這變故驚呆,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愕然道,「誰,這是怎麼了?爾敢!」
孫閣老嘆息著扭過頭去。
事情終究還是向著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起來,外頭又響起刀槍劍戟的聲音,伴隨著不敢置信的嘶吼與慘叫,留下匍匐在地的屍體。
鞠貴妃的侄子被掩護著逃進大殿,捂著傷口踉蹌到底,「殿下,原本商量好的同盟叛變了,三隊的李強動手,將鞠家這些年安插的人手殺了個底朝天。」
祝長鴻面色逐漸由赤紅轉成蒼白,他再次踉蹌兩步,呢喃的竟然是,「早就說了不要劍走偏鋒,早就說了不要這樣極端……」
第489章 漁翁得利
在奉天殿裡大肆殺戮,在文武百官面前威逼利誘,在皇子爭鬥中漁翁得利。
鞠貴妃冷著臉道出計謀時,祝長鴻就下意識否決。
並不是什麼兄弟之情,也不是國民大愛,而是他不想疼愛自己的父親傷心,不想在父親珍惜的皇城中肆無忌憚。
可母親是怎麼說的?
她說沒有機會了,她說再不動手天下就拱手讓人了。
太子一旦冊封,太子府全盤接手監國權利,即便是謀逆都難以撼動。
鞠家犧牲那麼多,甚至跟二皇子虛與委蛇,博的就是這個弈。
現在,他輸了。
鞠家自以為掌控住圍守奉先殿的禁衛軍,千方百計籠絡來小統領李強,結果他們虛與委蛇,李強也虛與委蛇。
計中計中計。
祝長鴻站在大殿裡,冷汗不停地往外冒,他很想露出幾分孱弱,可母親教導過,再多的畏懼都要藏起來,脊樑永遠筆直不能彎。
他也只能強行撐住,冷冷地看著李強浴血殺入,最後單膝跪在祝長煜跟前,「啟稟殿下,鞠家人手清理完畢,文武百官已經控制。」
整個奉天殿再次陷入寂靜。
誰能想到,短短一盞茶的時間,他們看著祝長鴻從失落到昂揚,從昂揚到落魄。
本以為是幕後真兇的鞠家,到頭來竟然為二皇子做了嫁衣。
但想想這個人的城府,想想很早之前方家就瞞著鞠貴妃投靠他,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伴隨著李強的動作,大殿內所有的目光都聚集過去。
半個身子隱藏在黑暗中的少年動了動,終於卸掉那十年如一日的老實,露出長宴記憶中的陰鬱。
從沼澤中爬出來的人,怎麼可能會老實,怎麼可能不記得昔日受過的苦楚。
演繹那麼多年,他始終都入不了戲。
閉上眼睛,就是挨打與辱罵,是食不果腹,是鋪天蓋地的巴掌與腳印。
明明身份尊貴,實際卻不如一條狗。
這皇城冰冷如斯,這日子誰愛過誰過。
祝長煜深吸一口氣,目光從長宴身上略過,最後定格在祝長鴻身上。
就是這個人,搶走所有孩子的父愛。
可要論真兇,應該是躺在乾清宮裡,那個苟延殘喘的男人。
「真是沒意思。」祝長煜評價。
因為他不能謀反,更不能弒父。
血緣關係像一張大網,不曾在他幼小的時候托舉他,卻要在他成長以後狠狠束縛住他。
幸好還有鞠家,幸好還有祝長鴻。
他上前兩步,面容保持冷漠與陰鬱,語氣卻極度誠懇,「沒想到大皇兄與鞠娘娘竟然有謀反之意,幸好我能為父皇和太子弟弟出幾分力,將這謀逆扼殺在搖籃里。」
你看,這就是算計。
鞠貴妃想算計二皇子衝鋒陷陣,鞠家在後頭吃漁翁之利。
反過來二皇子算計鞠家做出頭鳥,自己成為那個得利的漁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