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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願騎著雪白的高頭大馬,下意識勒慢速度,靠近皇城大門時索性躍下來,三兩步奔到跟前,「啟稟殿下,五萬京師軍已至城外。」
「可有攔到……二皇子與方遠?」長宴頓了下,還是不願意用「反賊」等字眼。
江承願遲疑片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只管有話直說。」長宴給了免責令。
江承瑜深吸一口氣,「五萬大軍放慢速度趕來,儘量選用勘察模式搜索,當真在豐京與川蜀交接的村莊裡發現二皇子與方遠的蹤跡,只是還不等大部隊抵達,他們就被人接應走了。」
「根據京師軍的龍虎將軍所言,附近馬蹄印記特別明顯,而且……馬蹄極寬大,趾縫之間距離較遠,是草原上才有的馬匹特徵。」
草原在北疆,北疆上住著韃虜。
江將軍也好,方將軍也罷,血戰那麼多年,為的就是驅逐韃虜,保衛邊疆。
可現在,他們接走了大渝王朝的二皇子。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長宴的呼吸有那麼瞬間的停滯。
從看出來祝長煜的口型,他心底就浮現出不好的預感,但總存著那麼點期盼,期盼二皇兄不要做傻事。
相比較起來,他寧願邊疆戰士出現內亂,也不想祝長煜通敵叛國。
那可是敵人啊。
打了那麼多年的敵人,就因為皇權,就為爭勝負,竟然奇蹟般成為盟友,甚至不惜深入西北腹地,接走祝長煜。
「他們……他們殺燒擄掠了那麼多大渝王朝的女人孩子。」長宴閉上眼睛。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多麼簡單的道理,祝長煜不可能不懂,他已經被勝負蒙蔽了雙眼,他已經被皇權遮住了七竅。
「也許,也許……」有人吶吶,試圖為二皇子說句話。
可半天也說不出什麼。
再多的委屈,也不能通敵叛國。
當背叛同胞的那一刻,這個人就自動剝離過往榮耀,赤身裸體釘在史冊上,任由後人怒斥責罵。
「他還告訴我邊疆。」長宴睜開眼睛,瞳孔驟然放大,「邊疆近來戰況如何?」
「打地有來有回,靠著偽裝滅過韃虜很多次。」方恆拱手,「倘若能繼續下去,十年左右必打服韃虜。」
「不,不是這個。」長宴搖搖頭,「時值夏季,韃虜要回草原牧牛羊,邊疆戰士也需要修整,但是祝長煜去了,他必須要拿出些手段投誠,才能要韃虜為他所用。」
能有什麼比得上大渝王朝將士的鮮血更能讓韃虜信服呢。
這幾年邊疆都是江將軍在撐著,可他年紀大了,已經在著重培養江承願跟方恆。
就連回京救駕這種領功勳的事情,也都盡數交給小輩們。
那麼邊疆就只剩下這位滿身病痛的老將軍,以一種猝不及防的姿態迎接祝長煜和韃虜的算計。
他的生命,他的頭顱,將成為韃虜們狂歡的理由。
「不,爹爹。」姜笙的淚陡然落下。
第500章 丟失的圖
孤苦無依了七年的時光,又輾轉騰挪到豐京以後,人生才擁有了父親和祖母。
姜笙不是個貪心的人,她向來知足,可對於這份親情,她做不到輕鬆放手,也不做忘之腦後。
這世間她想要緊緊抓住的,除了五個哥哥,就只有爹爹跟祖母。
她接受不了失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不,不。」小姑娘搖著頭,眼淚飛濺。
整個皇城門口一片肅然,大家緘默著不敢講話。
只有鄭如謙心疼不已,扯著嗓門嚷嚷,「小五你這話不對,江將軍可是縱橫沙場幾十年,怎麼可能會輕易折在小韃子手裡。」
「就是就是。」姜三跟著插嘴,「姑娘今年才十三歲,江將軍年紀肯定不大,還年輕著呢。」
姜四在旁邊戳了戳他,瞟向面色黢黑的江承願,「那位十九了。」
江將軍今年四十歲整,多年征戰讓他傷痕累累,確實要比同齡的要更疲憊。
姜三閉嘴,眼睜睜看著姜笙的眼淚越落越多,人也開始驚慌失措。
她跟爹爹的距離是那麼遠,遠到她沒有辦法做點什麼。
濃重的無力感籠罩全身,失去的絕望將她入侵。
就在所有人的心全都揪起來的時刻,江承願終於鼓足勇氣,走到妹妹跟前,擲地有聲道,「小姜塊,不要哭,我這就回邊疆,我不會讓父親受到任何傷害,我會讓他平安回來的。」
「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他已經十九歲了,邊疆的磨礪讓他失去世家公子潔白的肌膚,指尖粗糙乾裂帶有血痂, 不復從前俊逸,卻莫名讓人安心。
姜笙止住眼淚,呆呆地望著自己血緣上的兄長。
「你不要,不要哭。」江承願似乎想伸出手為妹妹擦淚,想起兩人之前的不愉快,又瑟縮回身後,「我不會讓父親受傷,也不會讓韃虜得逞的。」
「相信我一次。」他用眼神示意,最後拱手看向江承烽,似乎將豐京連同妹妹一起交付過去,便利落地翻身上馬。
隨同而來的數百邊疆軍同樣動作起來,顯然是江承願的心腹。
眼看著這群人就要離去,方恆終於回過神,「等一等。」
他們來時一道來,走時當然要一道走。
只是走之前,還有些事情需要商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