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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像那個胖蠶蛹。
江老夫人最先忍不住,爽朗大笑。
哥哥們都跟著笑,賀家家主更是熱切地湊過去,「姑娘好啊,姑娘怎麼那麼好,這姑娘多大了,可有婚……」
剩下的話沒說出來。
因為他發現,所有人都不笑了,一雙雙眼睛瞪過來,帶著戒備與敵意。
還是江老夫人擺了擺手,「知道賀家為什麼那麼寶貝賀心,也就是小恆的祖母嗎?」
「為什麼?」方恆忍不住發問。
「因為姑母是我們賀家六代里唯一的女娃娃。」賀家家主眼眶含淚,「這麼多年了啊,就沒見過第二個姑娘。」
他生了三個臭小子,他的兄弟賀成彰也生下兩個臭小子。
「賀大人。」溫知允突然出聲,「前陣子郡守夫人來我這裡請過平安脈,似乎有了身孕。」
賀家家主虎軀一震,不敢置信扭頭。
得到溫知允重複的肯定後,再不敢耽誤,立即叫來馬車,「打道回府,快快回府。」
兄妹們全都笑起來,鄭如謙滿臉八卦,「賀家接納郡守夫人啦?」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許默輕笑,「如果郡守夫人能生個女兒,想必會成為賀家的功臣。」
眾人再次哄堂大笑,只是這笑容里,帶著滿滿的祝福。
姜笙已經率先爬上馬車,江老夫人進去陪伴。
其他兄弟也陸陸續續坐進去,輪到方恆的時候,許默拽住了他,「老三,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能讓倆人神神秘秘的,也就只能是囚在遠郊的王玉瑤了。
依然是高聳的院牆,厚重的鐵鏈,與拳頭大的銅鎖。
只不過這次開鎖的人,變成了方恆。
院落里的王玉瑤依然在枯坐,明明年紀輕輕,卻已暮氣橫生。
她機械地擺動手臂,聽見動靜也不過是冷漠詢問,「你又來了。」
只是這次沒有許默的回應,也沒有搬動的食物與飲水。
王玉瑤奇怪回頭,映入眼帘便是身姿筆挺的少年將軍,一襲靛藍衣袍將他地英姿勃勃,既有豐京世家公子的貴,也有邊疆戰士的烈。
此刻他站在院門口,手裡拎著沉重的鐵鏈,久久靜默無語。
他還是回來了,他活著回來了。
王玉瑤的表情破裂,從木然到驚愕,從驚愕到狂喜,到最後已然嚎啕。
他還是那麼好,可她已經破碎不堪。
「許大人,你好狠的心啊。」王玉瑤悽厲哭喊,「你要殺要剮隨便,你卻非要誅我的心。」
從安水郡到豐京,從家逢巨變到舉戈相向,昔日裡青梅竹馬淺笑的場景猶在眼前,轉眼間已物是人非。
她的母親翻臉無情,她也要跟著恨。
她最後親自逼他離去,又輾轉至豐京,卻依然難償所願。
命運如浮萍顛沛流離,既不能成全幼年的情,也滿不足了成年的欲。
她突然沒那麼惦記孫家,也沒那麼惦記母親了。
她這一生真的太累,總是要肩負起所有責任。
她已經忘了,最初的前十年,爹爹也曾將她捧在掌心,萬般寵愛。
「阿恆哥哥,你終於回來了。」王玉瑤擦乾淨眼淚,試探著靠近,「我好多年沒有見過你了,我想跟你說說話,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方恆滿身冷凝。
「我知道你恨我當初那般逼迫你,我也不想解釋太多,我只是……」她終於湊到跟前,抬手拔出將軍才能佩戴的短劍。
方恆面無表情,既不回應,也沒有阻攔,似乎想看她玩出什麼花樣。
王玉瑤嘗試挽個劍花,失敗以後自嘲道,「果然練武需勤,當初你教我的,幾乎全都記不住了。」
「你恨我對吧,你應該恨的。」她最後看了眼湛藍的天空,與刺目的陽光,反手將利刃送進自己胸膛,「你恨我吧,我本來就是罪有應得。」
單薄的鵝黃色軀體倒向地面,心脈被割斷,那麼愛美的人,嘴角湧出鮮血。
「你又何至於此。」方恆皺起眉頭,「我沒有恨過你,你做的什麼都與我無關,我只是不喜歡你針對我的哥哥弟弟與妹妹罷了。」
如果說兩人之間有情份,那麼在山坡一別,就此成為陌路人。
「哦,原來是因為這個啊。」王玉瑤慘笑,「我要說因為我嫉妒,你信嗎?我嫉妒他們,可以那麼自在地跟你在一起,偏向你,而我只能迫害你……」
大概是流出的血越來越多,又或者是心臟減緩跳動,她的呼吸愈發急促,「阿恆哥哥,我看見爹爹了,還有姑父,他們笑著說要把我許配給你做將軍夫人,可是命運為什麼喜歡捉弄我,我做不成將軍夫人啦。」
「我要走啦,去見爹爹跟姑父父母,我要告訴他們,你過得很好……」
人的惡分很多種,先天的,後天的,起因的,緣由的。
除卻部分天生壞種,多數人的惡都能追溯到起因,也許是命運捉弄,也許是生活拷打,也許是機緣巧合,也許是迫於無奈。
但人生有因就有果,做過壞事的人終會得到報應,逍遙自在的時光里也別忘了算算,還有幾天可以倒數。
如果人能夠窺見未來,纏綿病榻的天家也許不會再忽視二皇子,溫柔善良的賀心不會將庶子抬成嫡生,瘋瘋癲癲的廖氏不會再無底線信任娘家。<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