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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責罵方家冷血無情,也有人理解大家族自保之意。
但無論如何,在親情面前,父親似乎比母親遜色不少。
「午時到了。」不知誰嘟囔一句。
奉天府尹抽出監斬牌,用力甩上地面,「殺!」
午時至,魂歸命。
朱氏哭到癱軟,幾個丫鬟婆子都扶不起來。
劊子手高舉起長刀,鋒利的刃反射出刺目陽光,在瞬間晃眯眾人眼。
說時遲那時快,隨著白光劈砍,襤褸的頭顱滾下,帶著圓睜的雙眼,和迷惘的神情。
朱氏高喊著「我兒……」,失去聲息。
不忍的百姓側過頭,連姜笙都被一雙大手覆蓋住眼睛。
「不,不。」她掰開手,「我不怕。」
方遠傷害過那麼多無辜學子,方家不知欺壓多少捉刀人,即便是死也有餘辜。
她不僅不怕,還用力睜大眼,看著頭顱在地上滾三滾後,空蕩的脖頸才迸發出血柱。
高涌,淋漓。
像是慰藉不知疲倦的寒門學子,又像是告誡所有投機取巧者。
許默長嘆出聲,不知是為當年意氣風發的方公子,還是為接下來朝堂的變動。
這半年,賀家跟江家竇家屢有摩擦,甚至差點在朝堂上打起來。
單以賀家是鬧不過江竇兩家的,但前期有鞠家幫忙,後期江竇兩家自生嫌隙,如今漸漸形成三足鼎立。
如果算上方家,應該是四足。
賀家在其中最弱,態度卻最囂張,誰的面子都不給,只管橫衝直撞。
眾人只當老父親被斷袖之癖的兒子氣到發狂,沒有察覺危險悄悄降臨。
三天。
行斬首刑法的人,三天之後才可以去收屍。
許默不知道方遠用什麼辦法逃脫升天,也窺探不到他的身影,只能採取最笨但也最直接的辦法——檢查屍體。
鄭如謙高價雇來豐京最厲害的仵作,假裝盲人路過摔倒,摸索間碰到頭顱,果然找到問題關鍵所在。
這人骨骼年齡都與方遠接近,卻並非方遠,而是蒙了層人為製造的面具,將五官臉型勾勒到與方遠相近,再加上蓬頭垢面當真難以辨別。
又或者負責辨別的劊子手被收買,故意混淆真假。
無論是哪種,死的人不是方遠,這就足夠了。
許默目露精光,在方家人收斂埋屍以後,陳情奏書一封,由江繼宗在金鑾殿上當場陳述。
「啟稟皇上,微臣於偶然中發現,方家公子以死囚犯冒充,金蟬脫殼逃生,此舉無異於藐視皇威,挑釁天下學子,微臣懇求皇上,擁皇權威嚴,還文人學子公正……」
第464章 方家倒台
皇城門外,姜笙有些擔憂,「大哥,真的能成功嗎?不會出紕漏嗎?」
失敗的次數太多,面臨成功的時候總有不切實際感。
別說妹妹,許默自己也有些恍惚。
可回過神,他依舊斬釘截鐵道,「能。」
這次不是伏擊,甚至不是謀算,是方家自己作死,他們最多揭開真相。
「我總擔心還有圈套,還有算計。」姜笙撓了撓頭。
鄭如謙在旁邊笑,「小笨蛋,方遠要是死了,對咱們來說是好事兒,方遠要是沒死,對咱們來說更是好事兒。」
無論進和退,都能帶來益處的事情可真不多見。
即便方遠當真死亡,許默告狀的動作會惹來天家不悅,但也僅僅是不悅而已。
他身為科舉舞弊受害者,難道連個質疑都不能提出了?
更何況……
方遠當真死了嗎?
江繼宗還沒有念完奏書,整個金鑾殿上就一片譁然。
天家眉頭緊皺,眼底看不出喜怒。
方懷仁暴怒異常,「胡言亂語,江繼宗你在胡亂說些什麼,皇上,這人在污衊臣,他居心不良,他意欲挑撥!」
按照往常,整個金鑾殿內早就是附和,是跳腳,是齊心協力地討伐。
可今天不知道事情太大,還是別有心思,除了方家主竟然沒有任何人出聲。
天家輕而易舉開口,「方卿切莫著急,有什麼話先行說開。」
「回皇上的話,這等子污水太過處心積慮,是想索臣全族之命啊。」方懷仁涕淚滿面,「臣不能容忍臣家族的名聲被污衊,臣委屈,臣不接受啊。」
看來欺君之罪,每個人都知道嚴重性。
天家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
江繼宗有許默叮囑,只負責轉述陳情,並沒有過多插言。
在政治上,很多事情都可大可小,可嚴重可輕微。
說白了還是看天家怎麼想,看能不能圓回來,看有沒有台階下。
方懷仁涕淚滿面,先說委屈再說功績,顯然也意識到嚴重性。
他最後跪在地上,語氣鏗鏘,「臣絕無欺君瞞上,更不敢在刑法上動手腳,臣是被人坑害污衊,請皇上明察。」
按常理,朱家陶家等附庸家族早該跟著跪下,齊聲附和。
但現在,居然只有鞠家主伸以援手,「請皇上明察。」
偌大的金鑾殿,數十位朝臣,一人跪下,一人彎腰。
靜,死一般的靜。
江繼宗終於明白許默為什麼要他不必多言,不必出手,甚至不必擔憂。
原來朱家帶著陶家,早就跟方家二心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