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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有人發現,荔枝如果沒有脫離枝幹,能夠持續汲取水分,再用上冰塊保存,可於十天內新鮮不腐,才漸漸讓世家們也嘗上荔枝的味道。
看著像是能大批量運輸,但有個前提是:不脫離枝幹。
果子加上枝幹,再用冰和棉絮包裹,占據的地方就不是盆和桶能夠描述的了。
鄭如謙也是給江家送荔枝的時候才發現,他運來滿滿一車貨,竟然只出了三盆果子,約莫三四十斤。
按照廖家的價格算那就是……
姜笙心臟開始抽搐,嘴裡的肉都不香了。
鄭如謙笑著安慰她,「只要果子能賣出去,吃掉三盆算什麼,利潤在後頭呢。」
做商人,需要眼光長遠,有舍才有得。
姜笙含淚點頭,大口吞咽。
反正都已經煮了,也變不成銀錢,不吃才是浪費。
飯至尾聲,江老夫人做主,將沒動過的菜用油紙打包,帶給二進小院的少年們。
鄭如謙躬身道謝,拎著七八個油紙包,帶著嘴角鋥亮的姜三姜四和汪小松告辭。
姜笙將他們送到大門口,滿臉不舍。
兄妹相依為命四年半,共同成長到現在,許默在科舉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鄭如謙也找到了自己的賺錢樂子,溫知允埋頭沉迷醫術,聽說長宴都開始研究木頭,試圖成為能工巧匠。
從前姜笙還能擴展作坊,管理九珍坊,有自己的快樂和追求。
但現在,她只能站在江家大門裡,看著兄長越走越遠,只余自己孤單打轉。
也許以後就是學學規矩,做個矜貴的世家小姐吧,在及笄年華選擇合適的夫婿,綿延子嗣的同時兼顧著母族。
街頭的鄭如謙還在轉身,依依不捨地揮手。
姜笙揚起嘴角,眸中光彩卻是越來越淡,直至全無。
在她身後,江老夫人長長地嘆了口氣,閉眼搖頭。
檀月掙扎著上前,露出懷中沉甸甸的小包袱。
這是做什麼?
姜笙轉身,疑惑又不解。
「傻孩子。」江老夫人輕笑,「快追上去吧,哥哥們還需要你的幫助呢。」
就這樣吧,祖母自私地多留了你一天,但不能強留你一輩子。
江家並非良善之地,廖氏也永遠做不到公平公正,與其讓姜笙留在這裡受委屈,倒不如讓她自由翱翔。
風箏與放箏人之間的線呀,十一年前就斷了,綁不回來的。
「快去吧,囡囡。」
江老夫人含笑示意,已經快要消失不見的鄭如謙身影。
姜笙再不敢遲疑,抓起包裹就開始追,像在追逐自己自由的未來。
她的身影由近及遠,由清晰轉為模糊,由亭亭玉立縮成襁褓孩童。
江老夫人平靜轉身,示意關閉大門的同時,一滴淚水終於從眼角滑落,轉瞬消失不見。
一如她失而復得,又得而復失的小孫女。
第315章 小團圓
位於豐京中心的大道,距離皇城不過盞茶時間,兩邊都是繁榮的商鋪,來往行人更是非富即貴。
鄭如謙走在其中,雖然還是那副騷氣公子打扮,人卻垂頭喪氣,沒了敲江家大門那會的精氣神。
姜三和姜四有些不忍,想要勸勸。
汪小松阻攔他倆,「公子是捨不得姑娘呢。」
朝夕相處的妹妹突然換了個身份,還要被困在高門大戶里,見面都得三次通稟,這誰能接受得了。
想想汪小竹突然穿金戴銀矜貴萬分,汪小松的眼淚就有點不受控制。
還好有姜三安慰他,「松哥,你妹妹還在醫館呢,沒有穿金戴銀。」
姜四點頭,「是啊松哥,別做夢了,沒那可能。」
汪小松哭地更大聲了。
其實這就是自私跟良心的宣戰,自私的兄長會想要妹妹留在身邊,良心又覺得妹妹該享榮華富貴,不能用區區幾年兄妹情耽誤她。
所以二進小院的少年們緘默著握拳,不舍又張不開口。
一如鄭如謙此刻。
他想再回頭,又怕引得姜笙難過,只能生生克制著衝動,艱難蹣跚。
直到耳邊響起汪小松的驚呼,緊接著又好像被誰捂住了嘴。
這皇城腳下還能遇襲?
倒是個回頭的好機會。
鄭如謙小心翼翼地轉身,再小心翼翼定睛,不期然看到一張白嫩粉嘟的小圓臉,還有那熟悉的笑容,滿溢的歡快,以及刻在骨子裡的,「二哥!」
他傻了,他呆了,他蒙了。
直到姜笙又叫出一聲,「二哥。」
鄭如謙才回過神,不敢置信地問,「你偷跑出來的?江家知道嗎?」
要不說兄妹倆呢,腦迴路都一樣一樣的。
姜笙叉著腰,啼笑皆非,「不是偷跑,是回家。」
她臂彎上還掛著精緻的小包袱,裡頭不知裝了些什麼沉甸甸的,頭還是整齊的雙平髻,衣裳也是粉嘟又富貴,與在江家的樣子無異。
但她說回家。
那就回家。
鄭如謙眨去眼眶濕意,輕巧拎起妹妹懷裡的包袱,朝著捂成一團的姜三姜四並汪小松,大手一揮,「走,回家。」
主僕五人興高采烈,並著少女清脆的笑聲,走出雄赳赳騷包包的氣勢。
天空很藍,人很快樂。
但這份快樂,在二進小院門口戛然而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