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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就是來為長兄討回公道,要這個竊賊身敗名裂,滾出豐京!」王玉瑤的聲音適時響起。
無數文人學子情緒被帶動,放肆地顫抖喉結,「滾出豐京。」
「竊賊滾出豐京!」
「科舉不能被舞弊,真相遲早大白於天下。」
「許默滾出豐京,還扶風榮光。」
沒有自己智慧與條理的人,隻言片語就能吹動腦漿,固執而篤定地相信眼前。
他們從前有多支持許默,此刻就有多詆毀許默。
他們大聲叫喊,似是發表對科舉不公的訴諸,又像是埋怨生活中遇到的苦楚,逮到這個豁牙的傾瀉口,放肆洶湧。
姜笙在旁邊急出眼淚,溫知允顫抖著推走想要撲上來的學子,齊淮安浚和朱思桓用身體立起人牆,護著那個筆直端立的少年。
無數張咆哮的面孔,化成吃人的大嘴,誓要將真相吞噬。
王玉瑤滿意地欣賞結果,原本提著的心落回胸腔,方遠這次應該承認婚約了吧。
她心情太過愉悅,以至於沒有看見,門口的學子不知何時被疏散開來,王扶風在忠僕與家人的攙扶下走進文昌閣。
頂著刺耳的呼喚,激動的人群,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開口,「諸位,且平靜。」
公子聲音清朗,如明月疏星,如潺潺溪流。
可惜周圍喧囂,不過小溪匯入大海,難起半分波瀾。
他沒有氣餒,依舊一聲聲地喚,「諸位,且平靜。」
「諸位,且平靜。」
慢慢的,人群從附近開始寂靜,無數文人學子像燥熱遇到清涼,酷暑遇到冰雪,帶著驚愕止住口舌。
王玉瑤也轉過頭,看見這本該纏綿病榻的人,驚到險些站不穩,「兄長,你……你怎麼來了?你怎麼可能會出現在豐京?」
公子垂下眼睫,語氣淡淡,「一切皆有可能。」
周圍人驚訝對視,還沒有明白什麼狀況。
他抓住機會,笑容淡淡著拱手,「見過諸位同窗友人,在下王扶風,承蒙學子不棄,給了個扶風公子的名號。」
所以,是活的扶風公子出現了。
人群頓時喧囂。
文昌閣出過幾位公子,不管身居何地都有人知曉,亦有人攀談,如青竹公子思桓公子等更是為天下學子仰慕,時常高談闊論。
唯扶風公子神秘莫測,從未有人見過他真容,更別提談古論今,舒暢胸臆。
有人說,扶風公子很可能是位女嬌娥,不宜拋頭露面。
有人說,扶風公子身子不大好,有早夭之相。
還有人說,扶風公子乃大家冒名,為享受年輕學子追捧而設立。
也正因為太過神秘,這些年逐漸被奉為公子之首,連著「他為青竹公子代筆」這種離譜謠言,都有學子願意相信。
說到底,人們對於不理解的人和物,都會冠以無窮想像。
越想像越神秘,越神秘越莫測,到最後連史實都不知該如何寫。
幸好,他出現了。
真正的扶風公子,他來了!
公子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纖瘦單薄帶著股病氣,面頰清而俊,乾淨又溫暖,穿著厚厚皮裘,脖頸處的一圈狐狸毛襯出無雙貴氣。
清且貴,弱且薄。
他就像冬天的雪花,在空中輾轉著落下,美麗而清透,讓你忍不住伸出掌心呵護,卻在觸碰的剎那失去。
「這,這真的是扶風公子嗎?」人群中低聲喃喃。
很快得到回應,「我聽見這位王姑娘叫他兄長了,應該是。」
整個文昌閣終於徹底陷入寂靜,所有學子呆呆地看過來,有探究,有驚疑,有崇敬。
還有一道,不敢置信的,近乎顫抖的目光。
如果說起初聽到聲音以為是幻覺,那麼此刻鴉雀無聲的正廳,清貴含笑的少年,都無一不證明著他為之擔憂的友人,時隔近三年的時光,再次出現他面前。
「扶……扶風?」許默不敢置信地顫抖出聲。
公子盈盈一笑,淺淺作揖行禮,「許久不見,許兄。」
好像很久,又好像昨日。
許默自人牆後走出,穿過無數學子,與他一尺對立,「這裡是豐京啊。」
「是啊,冬天的豐京很美。」王扶風淺笑,「比安水郡要繁華許多。」
「我的意思是。」許默盡力維持鎮定,「你的身子不好,是怎麼趕來豐京的?」
又是為什麼,在這樣寒冷的季節趕來。
因為,他嗎?
身側的人慾言又止,被輕輕揮手後制止。
「這兩年的將養讓身子爽利多了,又想看看這大好河山便來了。」王扶風餘光瞥見試圖後退的王玉瑤,笑著將話題引過去,「更何況,堂妹要與方家公子成親,我們兩個身為堂兄,自然是要送嫁。」
真不愧是扶風公子,一句話里有三個重點。
其一乃王玉瑤口口聲聲兄長,還以為兩人同父同母,結果只是同祖父祖母。
其二是王玉瑤居然嫁到方家,那她之前的所作所為……
其三,王家的兩位正室兒郎,除卻王扶風便只剩下王明宇,沒想到他也來了。
昔日裡吊兒郎當的紈絝公子,此刻黑瘦筆挺,臉上布滿歲月磨礪的風霜。
他似乎在找鄭如謙,仔細巡視不得後,落寞地垂下頭。<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