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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都是韃虜血洗村莊後的倖存者,既不願意離開這片土地,也沒有能力揮起長刀,只能跟著做點吃食,切個肉菜,有時候還會縫兩件衣服。
北疆戰士眾多,哪怕第五小隊也足足四五百號人,大娘們做衣裳的速度肯定不夠所有人穿,這個時候她們喜歡誰,誰就能得到新衣服。
姜八生了張娃娃臉,又少了根手指頭,平日裡最得大娘們歡心。
這會過來也是衣服做到一半,怕他穿著不合適,特意過來比兩下。
「姜八這小子嘴巴上抹蜜了,大娘們那麼喜歡他,回回給他縫衣服。」姜六在旁邊酸溜溜。
其他人點頭,琢磨著待會要找這小子借來穿穿。
就算穿不下,也得狠狠摸兩把。
方恆坐在主將的位置上,只覺得什麼東西飄過,被狠狠攥住。
衣服,大娘,村莊,倖存者。
他猛地站起身,所有思緒全都被打通,「有了!」
韃虜們喜歡洗劫村落,喜歡宰殺毫無還手能力的大渝百姓,每次窺見煙火都要興奮,等待著收穫戰利品。
大渝戰士們能偽裝成遠行商人,為什麼不能偽裝出個村落呢。
只要韃虜相信了,只要韃虜衝進來,就能讓他們有來無回。
次數多了韃虜還會害怕,看到村莊他們就得深思,這到底是真的百姓,還是一群等待反擊的戰士。
誰也不知道。
身為第五小隊的隊長,方恆擁有絕對的權力和威信,他一聲令下,即使眾人疑惑,還是紛紛行動。
首先找個少人的村落,勸說百姓潛藏幾天,接著讓將士們換下軍裝,穿上粗布麻衣,在村落里勞作。
是真真正正的勞作,也稱不上困難,因為參軍以前,他們本來就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刨地,餵羊,種菜,篩糞,打水,修牆。
大家忙的熱火朝天,恍惚中已經離開陰冷的北疆,回到屬於自己的家鄉,和父母一起平安喜樂。
這裡最大的困難大概就是女眷了,即使再小的村落,女眷也占據人群的一半,反觀能夠揮刀的將士們,能夠挑出來扮演女子的不過寥寥。
姜八首當其中,姜五勉強應下,再找來幾個年紀不大的戰士,強行裝扮成少女的模樣。
老嫗則由洗菜的大娘們扮演,她們雖然害怕,但想起自己慘死的親人,還是咬牙應了下來。
短短半個月,「生命村」建立完成。
但凡有外人闖入,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了,這些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戰士所扮演。
只見他們嬉笑怒罵,打水生活,炊煙裊裊,伴著抱怨與呵斥,與所有北疆普通村落無異。
為了將韃虜引來,以姜五姜八為首的「女眷」們還會去河邊鑿冰,用來洗衣裳或者捉魚,煙火更是不間斷地燃燒,有多高燒多高。
正月十五過去七八天,村子終於吸引來韃虜的注意。
這個時候要反其道而行之,眾人踩滅煙火,神情緊張,小心翼翼,將畏懼韃虜的百姓演了個十成十。
「以他們的警惕,觀察兩三天不出錯,大概率就會動手。」扮演長子的方恆將柴火扔在地上,壓著聲音交代,「所有人打起精神,決不允許最後的關頭出錯。」
「隊長放心。」扮演母親的姜五點頭,時不時往臉上蹭菸灰,「馬上通知下去。」
方恆微微頷首,正要轉身,餘光瞥見村頭立著匹高頭大馬。
他立即轉身彎腰,畢恭畢敬道,「母親放心,兒在外一定會小心,絕對不讓韃虜發現咱們村。」
姜五也只能慈祥地笑,「好孩子,要平安啊。」
倆人前後轉身,真有那麼點母慈子孝的味道。
村口的韃虜點頭,確定這村子裡並沒有高手,也沒有能夠反抗的人,終於放心離開。
第三天。
扮演父親的姜一伏身傾聽,當大量的震動由遠及近,他激動地跳起來,「來了,來了。」
從來沒那麼盼著韃虜侵略過。
所有幹活干到吐,從思念親人更迭到懷念戰鬥的人全都瞥了眼藏刀的位置,愈發賣力地幹活。
韃虜抵達時,看到的就是一片欣欣向榮。
女人照顧孩子,男人耕田種地,老人曬著太陽,少年少女們追逐打鬧。
這是北疆每一個村子的現狀,也是無數人再夢都回不到的曾經。
更是韃虜眼中待宰的肥羊,是女人和糧倉,是肆意屠殺的戰場。
有人舉起手臂,似乎在大喊「沖啊」。
上百個騎著馬兒的精壯漢子殺進來,第一刀便砍向成年男子的頭顱。
如果這裡不是生命村,如果這裡不是扮演的將士,那麼這顆頭會飛上天,再跌落腳背,與身體一起長埋,直至腐朽。
幸好這裡是。
橫刀的韃虜沒有砍掉頭顱,勞作的男人拔起長刀,以矯健的姿態避開傷害,再捅傷馬腹。
隨著馬兒嘶鳴揚蹄,囂張的韃虜摔倒在地,迎接他們的,將是正中脖頸的長刀。
剛才還寧靜的小村陷入廝殺,只不過這一次,被屠戮的不再是大渝百姓。
而是毫無防備的韃虜們!
殺啊,沖啊,要流多少鮮血,才能讓敵人畏懼。
砍啊,劈啊,要掉多少頭顱,才能讓敵人戰慄。
當夕陽西下,村落終於恢復寧靜,所有人腳下的都不再是泥濘,而是猩紅的血泊,和閉不上眼的韃虜。<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