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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值宴末人散,慕辰安因著殿中煩悶,較旁人先行一步。途徑御河時,遠遠瞧見有一人影在岸邊張望,也不知因何緣故,她竟是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細看那人,原是莫逸宏。慕辰安本不以為意,只不過餘光瞥見他手中衣物甚是眼熟,突然想起那正是越瑾璃的,而眼下周圍又不見她身影,慕辰安神色霎時大變。該不會……
「她人呢?」
莫逸宏因著背後乍然響起的聲音渾身一顫,轉身看清是慕辰安倒也鬆了口氣。至於所問之人,他自然也知指的是誰。
「在下面,已有些時候了,可就是不見上來。」
別說是莫逸宏著急,慕辰安一聽越瑾璃就在河中,險些亂了方寸。越瑾璃本就畏寒,沾不得濕冷,如今整個身子都入了這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只怕會更加傷身。
慕辰安心中抽搐得厲害,就在她準備下河去尋人之時,河面那偌大的冰窟終於傳來了動靜。
越瑾璃此刻已被凍得麻木,可儘管動作遲緩,但仍是咬牙堅持著,待兩人都平安上岸,她這才稍鬆了口氣。
怎麼會是他?
借著微光,越瑾璃總算看清那落水之人竟是萬國公府最受寵的嫡公子萬南風。然而,濕重的衣衫,陰冷的寒風容不得越瑾璃再去思考,她艱難地替萬南風覆上斗篷後,整個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
意識混沌之際,她只記得周身滾燙,似是被火爐包圍著,原想掙扎一二,卻是眼前一黑,失了知覺。
當越瑾璃再次睜眼,就見床榻邊神情疲憊的慕辰安正看著她。
「師父,您這是……」
見著慕辰安眼中布滿的血絲,越瑾璃心下已有了幾分猜測。
「你醒了就好,可想吃些什麼,我替你命人準備。」
見越瑾璃醒來,慕辰安自然欣喜,然這欣喜終是蓋不過她這幾日的疲累,讓人瞧著總是不由心疼幾分。
「我沒事,倒是師父您這氣色不太好。」
其實若說氣色,更差的恐怕還是越瑾璃,面龐灰白不說,唇上也難見血色。
「你沒事就好。日後行事記得注意分寸,先顧好自己,再去管旁人。」
「師父教訓的是,我日後一定小心。只是那夜情況實在危急,我若不下去,那萬公子恐怕就……」
「難道你自己就不重要嗎?那夜若是出了什麼意外,你讓……讓你母皇和父君怎麼辦。不過好在你沒事,既然醒了,那我便回去了,你好生休息。」
慕辰安哪裡捨得離開,只是如今人已無恙,自己再無待下去的理由。臨別之時,她看著榻上憔悴瘦弱之人,每往前一步,都心如刀割。
「阿璃,這是剛熬好的米粥,你嘗嘗。」
青竹得知越瑾璃醒來,立刻讓廚房準備。眼下連著幾樣小菜一道端至越瑾璃面前,但見她模樣,情況似乎不妙。
「你這是怎麼了?」
「渾身虛力,手腳好像捂著冰塊似的。我實在沒有胃口,還是命人撤了吧。」
「你足有八日都未正經吃過東西了,多少嘗些吧。」
「八日?那師父她……」
越瑾璃原只以為自己昏睡過去不過兩三日,未曾料到竟是八日之久,那慕辰安她難道……
「衣不解帶,守了你八日。」
除夕那夜,見越瑾璃艱難地從冰河中出來,渾身濕透的模樣,慕辰安心疼得厲害,但見她只顧著別人,不管自己身子不適,慕辰安也是氣惱。可到底是心裡在意的人,關心總歸占據了大半。
送越瑾璃回府後,牽掛和擔憂讓慕辰安無法狠心離開。思量再三,她決心留下。旁人若要說些什麼,便讓他們說吧。
在那頭五日裡,越瑾璃高熱難退,太醫們皆束手無策。慕辰安比誰都著急,可她除了日夜悉心照料,也尋不得其他法子。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第五日夜裡,越瑾璃身上的火燙總算退了下去。
儘管人未轉醒,但這不失為是個好兆頭。果不其然,又過了三日,越瑾璃終於醒來。慕辰安當時笑靨,就如孩童得了糖果般簡單。這八日於她而言,時刻都是煎熬,哪怕當年陣前對敵,她也從未如此緊張。慕辰安甚至想過如果越瑾璃無法醒來,自己會是哪般光景。可每想到此,她又是渾身顫慄,心生恐懼。不過,好在如今的一切都在告訴她此前不過都是胡思亂想。
而當越瑾璃知曉這日夜守著她的人確是慕辰安,心中情緒甚是複雜。若說歡喜,似乎是有,可她也不知為何會如此。然每一想起慕辰安那般憔悴之態,心裡也總有塊地方似是被揪起,難受得緊。
「阿璃,你怎麼了?」
見越瑾璃眉頭皺得厲害,青竹以為是病痛折磨,心下擔憂。
「我沒事,就是想再歇會兒。」
打發走青竹,越瑾璃獨自陷入沉思。
此時,宮中得了越瑾璃已然甦醒的消息,洵楠竹懸著的心總算能夠放下大半,但他也知越瑾璃的身體是何狀況,日後恢復調養須得大費周折。
至於萬國公府,自然備了厚禮上門道謝,不過一如其他拜訪者,皆是未能得見越瑾璃,但想來她如今身子抱恙,自是理解。
而關於萬南風落水,事後打聽才知,原是萬府老太爺留給萬南風的玉佩在除夕那夜不慎落入御河,此物於萬南風甚是重要,所以他才會不顧安危去拾,稍不留神便成了那時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