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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動,不然再扎一次。」
林芳塵眼角掛著淚,抽抽噎噎地不敢動。林建樹走出屋子,不過一會兒手上抓著一把黑乎乎的粉末回來了。
草木灰被按在脖子上搓動,林芳塵死死抓著被子,臉上的淚痕已經被底下的被子抹乾淨了,泛紅的眼睛再也不肯落一滴眼淚。
林建樹抽出紙巾把剩下的草木灰擦乾淨,露出一片細小的圖案。
全憑感覺的落針,勾勒出的線條並不順滑,像是一條一條彎折的線拼接起來的一朵花,不規則,曲曲折折,連同延伸出去的『枝幹』也歪歪扭扭。
唯有中間燙傷的殷紅,點綴著像是一朵凋落殘敗的花朵。
林建樹撫摸著自己的傑作,眼中露出滿意的神情。
「還不錯,你一定會喜歡的。」
林芳塵看不到自己脖子上多出了什麼,她唯一的感受就只有疼。
滿身的疼。
一通折騰下來,林芳塵有些疲憊,林建樹後面說了什麼,她都沒聽清,任由自己被困意席捲。
......
後面的幾天,林芳塵就像是個任人擺布的娃娃一樣,被林建樹關在屋子裡。
腿上的傷已經開始慢慢地不怎麼疼了,她也看到了自己脖子上多出來的『花』,她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總之是不喜歡的。
這幾天外面的鞭炮聲不斷,像是快過年了。
有時候林芳塵會跪在床上,透過窗戶往外看,看不知道從哪裡跑來泥里撒潑的狗,有時候也能看見路過的牛,荒草枯枝上叮玲叫喚的鳥兒,看天上飄得很慢的雲.....
有一次被林建樹撞上,林建樹也沒有生氣,只是摸了摸林芳塵的發頂,輕輕地問道,「你想出去?」
林芳塵搖頭。
她知道自己出不去。
眼前這片花玻璃後面是她能看到的最好的世界。
原本澄澈的目光,漸漸變得木然,死潭一般沒有了波瀾。
自己的柴房沒有了。
只有出不去的叫林建樹的房間,出不去的院子,或許以後還有出不去的新家。
她開始睡不著,她覺得是因為自己把糖紙送出去了,於是她向林建樹再討來了幾顆糖。
也就六顆糖,來來回回地數,反反覆覆地念,還是睡不著。
林芳塵不明白自己怎麼了,為什麼睡不著....
晚上,月亮從外面窗戶打進來,林芳塵就抬頭看著月亮,細細彎彎的,在花玻璃上流轉銀白色的流光。
林芳塵迷迷糊糊地正要睡去,外面的院子裡突然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睡意消散。
林建樹推門進來,走到林芳塵的身邊,「新年到了。」
林芳塵這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江清也一定在過年吧。
林芳塵閉上了眼睛,小腿上的灼傷好像又開始疼了,她蹙著眉,仿佛受著莫大的痛苦。
林建樹蹲下來,輕聲問道,「怎麼了?」
林芳塵搖著頭,死死咬著牙不出聲,她說不出自己哪裡疼,她覺得全身都疼,疼得厲害。
「告訴哥哥怎麼了?」林建樹撫摸著林芳塵慘白的臉頰,「不怕,哥哥不會讓你去別人的家的,別怕。」
林建樹溫柔得不像話。
可是林建樹越溫柔,林芳塵越覺得他陌生,甚至比以前更恐懼林建樹。
林芳塵瑟瑟發抖地把自己縮進被窩裡,仿佛一隻受傷的小狗。
林建樹沒有像平時一樣對她發火,眼神也並不如他的語氣一樣溫柔,反而透著一股暗沉沉的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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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林芳塵在新年的第四天被林建樹允許出屋子了,她被安置在外面院子的一張老舊椅子上。
下午的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院子裡的母雞咯咯噠噠地走過,林芳塵晃了下腳尖,母雞撲棱下翅膀落到了遠一點院門處。
林芳塵發現家裡還多了一隻狗。
已經是成年的大狗,被綁在院子門後面的門軸上面,鐵飯碗裡被倒下一大鍋湯肉,那隻大狗搖著尾巴,急不可耐地吞咽著肉塊。
林建樹轉過身來,「喜歡狗嗎?」
林芳塵遲緩地點頭,林建樹笑開了,把湯鍋放到旁邊的洗水池裡,隨便沖了幾下。嘴裡還哼著調子,看起來心情不錯。
「我買了些菜回來,等會兒讓媽給你做好吃的。」林建樹擦著手走到林芳塵前面,蹲下來,「我已經找好了新的房子,等那邊收拾好了,我們就住過去。」
「我們一家人永遠也不分開了。」
林芳塵扣著凳子上的木屑,呆呆地望著林建樹。
林建樹眯著眼笑,拉著林芳塵的手放在自己臉邊,輕聲溫柔道,「以後爸爸再也不會打你了,你也不用再害怕了。」
「我們很快就可以過上新的生活了。」
林芳塵微微掙動著手腕,卻被林建樹握得更緊。
林芳塵側過臉不看林建樹,正巧看到徐勝男從廚房裡出來,兩人對視,這一次徐勝男沒有無視林芳塵,反而露出了一種林芳塵從未見過的眼神。
她看不懂。
似乎真的如林建樹所說,林海再也沒打過她.......因為……林芳塵在接來的幾天,再也沒見到林海了。
他似乎從這個家裡消失了。
沒有林海的家,一下子平靜了不少,徐勝男也不再無視自己了,也會給自己做上幾道喜歡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