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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啷——】
鐵籠中的女人翻了個身子,鐵鏈子打著鐵籠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林芳塵急忙朝女人看去,見女人沒有醒,又低下頭重新清洗毛巾,再次覆上自己的傷口。
反覆五次後,林芳塵才將水盆推到床底下,蜷著冰冷的腳縮進被窩裡。
被窩裡還很涼,林芳塵沒有著急閉上眼睛,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沓流光糖紙。
「1,2,3,4,5,6,7.....」
細聲細氣的數數聲在破舊的柴房中響起,借著窗口透進的寒涼月光,林芳塵神情極為認真嚴肅。
像是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也像是對待極其珍重的寶貝。
「51,52,53,54,55,56。」
糖紙又被整齊地碼在一起,確認沒有少,林芳塵將糖紙塞回到原位,安心地閉上了眼。
.....
天剛亮沒一會兒,雞圈裡的花公雞就飛上凳子開始了新一天的打鳴,晨光打在林芳塵稚嫩的臉上,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呆呆地躺了會。
院中很快傳來林建樹的催促聲,噼里啪啦地一陣響,緊接著就是那輛沾滿膠帶的麵包車突突突的轟鳴聲。
轟鳴聲漸遠,林芳塵才磨磨蹭蹭地從床上起來。
睡一晚上,腳還是冰冷的,林芳塵直接赤腳套上棉鞋,套上大棉襖就往外走。
柵欄已經打開了,林芳塵搓著手忙不迭地跑進廚房裡,兩三步就跑到灶膛口坐下。
果然還是暖和的。
徐勝男燒完早飯後,灶膛里的火星子還沒滅,炭火的餘溫充斥在小小的柴火之間,也順便給了林芳塵一些暖意。
林芳塵就這樣坐著發呆,透過木格窗戶往外看,幾隻不知名的鳥飛過,圍牆外探出一小段木枝,不知道什麼時候結出一朵很小的白花。
「昨天還沒有。」
林芳塵喃喃自語,眯著眼仔細地看著那朵若隱若現的小花,「真漂亮。」
不知就這樣看了多久,天邊的太陽由橙黃漸漸變白,山風也漸漸小去,背著光,那朵小花怎麼也看不清晰了。
林芳塵只能收回視線,灶膛的炭火已經不暖了,她拍拍膝蓋站起來走出了廚房。
柴房裡的女人已經醒了,又開始哭哭啼啼地罵人。
林芳塵回到了自己的老位置坐著,腳邊的老母雞飛上木凳子,林芳塵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母雞的雞喙。
老母雞不怕人,仗著自己能生蛋,偏著頭在林芳塵的手上啄了下。
不痛不癢。
林芳塵收回手,塞進棉襖口袋裡,後腦勺靠上灰撲撲的白牆,愜意地眯上了眼。
冬天雖然很冷,但好在正午的太陽很暖和,林芳塵在女人越發細微的哭聲中漸漸睡去。
只有這樣暖和的時候,才好睡覺。
「傻子。」
雞籠後面的圍牆外傳來一聲細微的男聲,林芳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先是看向林海的屋子,確定門是關著的,才慢吞吞地走向雞籠。
繞過雞籠,扒開上面的草堆,露出一個拳頭大的小洞。
「傻子,給你個饅頭。」
外面的圍牆伸進來一隻纖細的手,手杆子就比掃把杆子粗上一點點,上面還有幾道結了痂的擦傷。
而此時,髒兮兮的手上抓著一個被塑膠袋套著的饅頭。
林芳塵接過饅頭,靠著牆壁一口一口地開始吃起來。
圍牆外面的人似乎習慣了林芳塵總是不說話,自顧自地說道,「我爸今天跟著你哥出去了,你知不知道他們這樣把女孩子抓來是犯法的?」
牆外的人停頓了下,問道,「犯法,你懂嗎?」
林芳塵不懂,沒人教過她,但是她經常聽見這個詞。
她搖搖頭。
那人沒等到回答,就繼續往下說,「犯法,就是不對的事。不對的事有很多,偷東西,搶東西,殺人。」
「他們搶了別人的女兒,就是錯的,是犯法。」
林芳塵咬著饅頭點點頭。
「等我出去了,一定不犯法。」那人一說出去,興致高了幾分,「明年我就十六了,我表哥說,等我到了十六,他就來接我去陵江打工。」
「他說他廠里有四千一個月。」
林芳塵點點頭。
牆外的人叫曹吉,是離她家最近的鄰居,他經常帶著饅頭來找林芳塵說話。
林海不讓林芳塵出去,也不讓她和別的男生說話,他們只能這樣偷偷接頭。
曹吉似乎很高興,滔滔不絕道,「你已經十四了,我聽我爸說,你爸已經給你物色好人家了,等你嫁過去,就能出來玩了。」
曹吉扒著洞口往裡面看,小聲說道,「希望你今年就能嫁到好人家去,不然明年我就看不到了!」
「嫁到好人家?」
林芳塵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詞組,她有些難以辨別其中的意思,下意識地反問。
曹吉很少聽見林芳塵說話,急忙回道,「是啊,就是去到別人家,做別人的老婆。」
「老婆?」今天聽到的新鮮詞很多,林芳塵好奇問道,「老婆是什麼?」
「唉...」曹吉嘆氣道,「你真是個傻子,老婆,老婆就是.....你爸和你媽在一塊,你媽就是你爸的老婆。」
爸爸和媽媽.....
林芳塵點點頭。
看來做老婆也不是開心的事。
「還是女孩好,傻子也有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