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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妹妹在後山看守礦場,採礦的是山門裡捉來的犯了事、入了歧途的小妖,玉奴妹妹每每回來復命時,與我提起那些小妖的慘狀,都讓我倆心有餘悸,幸好我倆不曾害過人,亦不曾修過邪道……」
「掌門道長比當初捉了我們的游道長看著更凶些,但其實人也很好……」
姐妹倆在五百年前的武陵山明悟門道場,地位其實跟當時的雜役弟子差不多,是沒有那麼多機會跟清修的道長們打交道的。
但是吧,她倆比一般雜役弟子命長……在山門裡服役近百年,再是尋常弟子見不著的掌門,也肯定能見到好幾回,對明悟門道場的了解也肯定會比一般雜役弟子更深。
艾嫻引導著藥奴一面回憶一面說,一個曾經存在於武陵山、有數名清修道長、十來個弟子、幾十名雜役弟子的深山道場,便如畫卷一般展現人前。
山中道場是沒有什麼「廟田」的,也無處可收租,山門中一應日常所需多靠自給自足,弟子多要承擔種地織布雜務;沒法自給的鹽、油、針線鐵器等,就靠道長們輪流下山,把藥田和礦場中的產出帶到山下與人交換。
藥奴兢兢業業看管藥田、搗藥製藥,玉奴日日守著礦場,姐妹倆對明悟門的財政是出過大力的,也難怪掌門道長看在她倆多年辛勞上,在大劫來歷時費心費力為她倆爭取一線生機。
姐妹倆未經過教化、也算不懂這些帳,就只惦記著掌門道長人好,前路迷茫時把玄門當做一條退路,這也算是誤打誤著了——要是沒有特管局的存在,相比起落到不懷好意的某些機構組織里被人利用,好歹還有底線的玄門也不算是個壞去處。
沒啥文化的藥奴以最樸實的語言把古時候的玄門道場動態生動地呈現在今人面前,讓原本激動著刷屏要拜山門要修仙的觀眾們冷靜了不少。
聽這個自稱靈獸的小姐姐的意思……修仙的逼格好像也不是很高啊?還連吃穿用度都要自己出力的?還不能像修仙小說里說的那樣辟穀,不吃東西會餓著??
彈幕上有人猴急地問起修仙能不能長生,艾嫻便從善如流地把這個問題拋給了姐妹倆:「藥奴姐姐,把你們帶回去的游道長是什麼時候去世的呢?」
「呃……約莫是大劫前三十年左右。」藥奴老老實實地道,「游道長根骨絕佳,為明悟門之最,壽數綿長,比上一任掌門還多活了十幾年,壽終時已有一百六十多歲了。」
「哦——這麼看來,人族修道也沒法長生是嗎?」艾嫻明知故問地道。
「長生?」藥奴驚訝地道,「啊這……竟有人會衝著長生修道嗎?」
「衝著長生就不能修道?」艾嫻道,「難道在你們那個時候,就沒有修道後活了幾百年的高人嗎?」
藥奴玉奴姐妹對視一眼,兩人苦思冥想了半天,齊齊搖頭。
藥奴道:「武陵山幾十處道場,我們姐妹實在沒有聽說哪處有活了這般久還不肯蛻去肉O體凡胎的。」
玉奴也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呃……游道長兵解時,有地府陰曹來請他去做山神,他說大劫將至,他也懶得去爭那個天命了,不如魂歸天地,逍遙來,便也逍遙去。若當時游道長不舍凡塵,多半便入了地府的名冊,做個人間鬼神,如是這般……可算是長生?」
艾嫻立即道:「哦?修道之人的歸宿,就是死後能去當人間鬼神嗎?」
藥奴玉奴姐妹倆再次對視一眼,兩人都挺為難。
好歹她倆也在明悟門服役近百年,還是挺了解那些道長的——像游道長那樣灑脫來去,要麼魂歸天地、要麼重新投胎的,其實占了大頭,只有少部分實在放心不下後世子孫的,才願意去掛上地府名冊。
但是這麼公開說吧,又好像她倆多看不起地府似的——游道長那種高人能對地府來人不假辭色,她倆可得罪不起那幫陰曹!
糾結再三,藥奴只能神色勉強地點頭道:「是。」
艾嫻看出她倆有難言之隱,為避免直播出事故,立即將話題從修道能不能長生轉移到觀眾們更感興趣的死後去向上:「其實我很好奇啊,是不是所有人死了以後都會變成鬼,能被陰曹接引去陰間然後排隊投胎呢?」
藥奴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是不是,投胎機會哪有那般容易。」
玉奴也道:「就是,若輕易就能投胎做人,那我們這些小妖又何必辛苦修煉,只求修得人身道體?」
藥奴耿直地道:「世人多庸碌,人死便如燈滅,當場就魂飛魄散了帳。若是生前負了罪的罪魂,才有鬼差來捉,下到地府去論罪行刑,把那業障都消了抵了,才能如常人一般魂消魄散,歸於天地。」
「正是如此。生前債不清,死後總要還的。」玉奴接話道,「像那等一身孽障的大惡人,往往要苦熬幾十上百年,把那十八層大地獄、三十六層小地獄都輪換一遍,才得機會解脫。」
「生前有那冤屈執念的,也會有鬼差來捉,不過不用像罪魂般戴枷掛鎖,到那陰律司走一遭,陳述了冤情了結了執念,便可超脫了。」藥奴又道:「只有那生有功德的善魂,死後才有陰曹來請,有機會與天地所誕新魂一般去走那投胎輪迴路。」
艾嫻驚奇不已,長長地「哦——」了一聲。
水鬼王六和公狐狸吳四郎終究是野鬼野妖,雖然一個認得夜叉,一個認得丘道長,但到底對陰間規矩了解沒那麼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