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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背靠「歷史」幾十年的陳姓宗族,相對於外人更容易從同姓沾親帶故的親戚那兒拆借到現金、省了攢第一桶金的功夫,可也不是誰都有本事能用錢生出錢來的。
兩千年初,陳安佑跟著同族裡最有出息的堂兄弟陳同路做外包代工,到08年前後確實也攢下了幾百萬身家,之後陳安佑便受不了做實業的苦,趁著同路集團上市甩賣了股權套現,琢磨著去賺更來錢快的營生。
結果麼,跟著美利堅有樣學樣的金融市場就是專門來削這種除了有現金流啥啥都不懂的土老闆的,陳安佑不僅把家底兒敗光,還欠下了一千多萬外債。
跟他一起搞「投資」的陳天龍、天養兩兄弟也是差不多的處境。
背了滿屁股外債的哥叄湊一塊兒一琢磨,覺得規規矩矩做生意這輩子都不可能出頭了——不光負債還不上,在族裡這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紅了眼的哥叄個索性孤注一擲,再次跟族人拆藉資金,做起了見不得光的「地下產業」:打擦邊球的「三陪」娛樂場所和地下賭場。
沒幾年,哥叄就還清了欠債。
到2014年,正國國內嚴打形勢愈發嚴峻、「生意」越來越難做,欲O望膨脹的陳家人哪忍得住中止這門好生意,索性跟在嚴打中跑路到東南亞的菠菜(BOCAI)團伙搭上了線,把在國內沒法明目張胆經營的「產業」轉移去了東南亞。
除了日進斗金的黑產,陳家人還順帶摻和了炒作東南亞地皮——早幾年正國網際網路上轟轟烈烈的出國買地買樓大騙局,陳家人也插了一腳。
靠著國人的血淚,陳家人的資產迎風見長,不知有多少個隱形富豪。
但就如同陳安佑自己跟陳天龍說的那樣,他們這些人在國內別管表面上多光鮮、面子多好看,終究是經不起查的——正國政府如果逮著他們這幫人的馬腳,哪怕證據不足,一條「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就能讓陳家族譜上不知多少個有公家身份的人丟官去職乃至蹲大牢。
所以……在聽到陳天養被人謀殺後,無論是陳天龍這個親兄弟、還是陳安佑這個堂兄弟,兩人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想動用財力人脈找出兇手,而是——「如果警察因著這事兒查起陳天養來該怎麼辦!」
打發陳天龍去準備跑路後,陳安佑這一晚上都沒睡安生,次日一早起來,一面打發人去催促陳天龍,一面收拾行頭、急匆匆下了遊艇。
這麼多年在國內的經營,陳安佑確實跟Z省省內的達官貴人攀上了交情,但這種所謂的交情吧……也就是面子大點、做事的時候能方便點,要說能在國內有多少特權,還真談不上——能在正國官場上混出頭的幹部,哪個都比沒毛的猴子還精,無傷大雅的小人情能給,再多的可就沒有了。
陳安佑很清楚,不管是跨境黑產的事兒曝光,還是陳天龍、天養兩兄弟當初不慎弄死的北方肥羊案件事發,光靠人脈,都不可能保得住他。
他要想不去蹲大牢甚至吃槍子、也不願意流亡海外,那就必須得趕緊找個夠份量的替罪羊,把這事兒扛下來。
陳天龍也是養尊處優驕O奢O淫O逸了半輩子的人,不可能替他扛罪,只能打發跑路……不然這小子要是戴上了手銬,肯定得第一個把他供出來以求政府寬大處理。
那麼……誰適合來當這個替罪羊呢?
坐著豪車從海波市返回青門鎮的路上,陳安佑一直在苦思冥想。
東南亞不像國內形勢這麼嚴,賭場女支院隨便開,菠菜集團、詐騙集團甚至能把總部安置在當地官方產業園區……這就導致陳家的跨國黑產規模一再膨脹,每年的現金流以億計。
這麼大的「生意」,只靠陳安佑、陳天龍天養兄弟三人肯定吃不下,族裡插了一腳的人為數不少。
但那些曉得太多內情的人就算自願去頂罪背鍋,陳安佑也不敢鬆口——還是那句話,他害怕被供出來。
這個去背負一切罪名的人,最好不能知道太多內情,又願意為了錢不要命……這種亡命徒在正國國內或許不少,可範圍限定在陳家族譜上的名字,就很讓人頭疼了。
車開到半路,副駕駛座位上的司機接了個電話,低聲交談了幾句,扭過身把手機遞了過來。
「——天龍沒了?」
陳安佑接過電話沒聽兩句,就吼出了聲:「怎麼沒的?說清楚點!」
他下遊艇時派去催促陳天龍趕緊跑路的侄兒子也很莫名其妙,在電話那頭道:「不曉得啊,安叔,天龍叔家的保姆說他兩口子昨晚上就沒見人影了。」
隔了會兒,侄兒子又補充道:「剛才他家保姆說,天龍叔的秘書也不見了,電話聯繫不上,發消息也沒回。」
「他兩口子帶起秘書跑了?」陳安佑一頭霧水,「不對啊,本來就是喊他兩口子跑路的,避著我們做什麼?」
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但陳安佑這功夫也不想親自去找陳天龍——陳天養一被查,陳天龍暴露是遲早的事,他撇清干係還來不及,說什麼也不可能往上湊。
「算了,你先在那邊等兩天,不忙著回來見我。」思來想去,陳安佑只能交代侄兒子,「如果這期間有警察上門,你就說你是去幫忙找你天龍叔的,其它你都一概不清楚,曉得伐?」
「曉得了。」
掛斷電話,陳安佑仍覺心神不寧,下意識琢磨起陳天龍可能的去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