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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出面訛錢的是呂全有的「遺屬」,就算訛不成,胡月文和呂子華也可以用悲傷過度腦子糊塗了的藉口把這茬糊弄過去,市裡的警察總不可能和剛死了家屬的可憐人較真。
明明說好的是要和這幫警察廝打起來把事情鬧大,呂慶生也弄不明白侄子和弟媳婦怎麼被個小姑娘捏一下手腕就要死要活地在那「裝像」,搞得鄉里人都看出了馬腳,偏偏這個時候他也沒法提醒侄子和弟媳婦唱錯了戲,只能幹著急。
呂慶生這邊急,劉隊可不急,繞過被季思情摁住的胡文月母子、走到老鄉長這邊來,不好意思地賠禮:「老鄉長,給你們添麻煩了。」
老鄉長是不相信呂家人會那麼容易被外人「欺負」上門的,但呂家人鬧出這麼大的排場、又是當著這麼多鄉人的面兒,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說公道話:「劉隊長,趁大夥都在,讓老鄉們當個見證,呂全有這個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是真的意外——」劉隊掏出裝在胸前口袋裡的執法記錄儀。
劉隊裝配的記錄儀,外觀上高度類似智慧型手機——有記錄視音頻信息功能、能拍照能夜視能、能聯網能定位,還有能供實時查看回放的彩色顯示屏。
裝在上衣口袋裡只露出後置攝像頭,一般人還真很難想到這玩意兒其實不是手機……
雖然沒拍下呂全有從台階上摔下來時的畫面,但當時的現場收音是明明白白收錄進了記錄儀里的,當眾把音頻一放,趕到現場來維持秩序的鄉政府工作人員和鄉派出所兩民警,以及站得近一些的鄉民,看呂家人的眼色就不對了。
有本來就和呂家不對付的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扯著嗓子喊道:「呂老三家的,不是說警察到你們家裡逼死了你男人麼,咋個人死的時候你就曉得哭嘞,連句殺人犯都不罵,這不像你家的作風嘛!」
苗族嬢嬢金秀春本來就不信老實本分的大侄女季思情幹得出逼死人這種事,也在人群里跟著叫嚷:「胡文月,你家男的到底是咋個死的,要是真著人逼死,你家屋頭那麼多人,還會把人放走?」
呂家仗著人丁多、男人多,在鄉里橫行霸道不是一天兩天,金秀春點出這一點,跟著起鬨的鄉人就更多了。
「就是說哦,你家男邊(男人)啷個多,哪個在你家惹事的人走得脫?」
「怕不是虧心哦,呂老三是和他家老大一樣著天收了咩,死得啷個脆!」
呂家長孫、呂老大的兒子也混在呂家人堆里,一聽鄉人提到呂老大,這個年少時跟著家中長輩欺行霸市的中年人哪受得了這種氣,騰地一聲站起來衝著人群罵罵咧咧:「哪個雜種敢提我家爹,找死是不是,給老子滾出來!」
幾大百鄉人圍在現場,哪個還怕呂家長孫在這裡耍狠,七嘴八舌指責的聲音更多了。
老鄉長深深看了眼呂家長孫,劉隊也面無表情地看了過來。
呂慶生看到劉隊掏出看著像是個普通手機的執法記錄儀時便曉得壞事了,忙不迭擠出人群,一把將大侄子推回去,滿臉堆笑地走到人前來:「對不住,鄉長,劉隊長,是我家弟媳婦氣糊塗了,實在對不住,你們不要和她計較,她就是剛死了男人,腦筋都不清楚了,看到哪個都覺得是壞人,真不是存心的,對不住對不住。」
還被季思情摁著的胡文月眼珠子一轉,也不顧被捉著的手腕還疼得厲害,哭天搶地地嚎起喪來。
劉隊膩味地看了眼呂慶生。
幹了這麼多年一線工作,劉隊用膝蓋都猜得到這個呂家老二才是真正拿主意的,胡文月和呂子華不過是被推出來利用遺屬身份打前鋒罷了。
再膩味,這事兒也得按規定處理,劉隊對呂家人及圍觀鄉人解釋了下胡文月母子倆涉嫌觸犯的《治安條例》,當眾給胡文月和呂子華戴上了手銬。
碰瓷屬於敲詐勒索,非累犯、且沒有提出具體勒索數額、也未造成較為嚴重後果的,頂格十五天拘留。
母子倆灰溜溜進了警車,季思情眼見著其他呂家人只是被批評教育幾句就能收拾東西回家,挺有些氣不順,拉了拉老魏的袖子:「這就完了?就抓倆?」
「你還想抓幾個呢,人家進了局子,解釋幾句只是背不過一家人的情面、跟著過來湊下數,又沒當眾鬧事又沒打砸傷人,就是跟著哭幾句喪,你除了批評教育放人走,還能怎麼著?」老魏好笑地道,「得了,咱們還是給老劉省點事,還有正事要做的。」
季思情只能深深地吸了口氣。
老魏沒說錯,他們還得抓緊去找苗代芬四人的生魂,被呂家耽擱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已經誤了不少事了。
這邊專案組擺平了被碰瓷事件繼續走訪調查工作,另一邊,呂家人灰頭土臉地把呂全有的屍體又抬回了呂家。
呂老爺子和呂老大的白事才辦完沒多久,家裡的喪葬用品都是現成的,但因為呂全有老婆兒子都被抓了的關係,給呂全有主持白事、擺靈堂的事兒就落到了呂慶生的頭上。
呂慶生年輕時也是狠過的,脾氣談不上好,白忙活了半天沒碰瓷到半個子兒、還得裝孫子給人家賠禮道歉說好話,弟媳婦和侄子還給折騰進去蹲局子,肚子裡的火氣旺得沒法說。
把兄弟的屍體抬回堂屋裡,喝罵侄子們擺靈堂,打眼一看侄女呂燕萍跟個鵪鶉似的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呂慶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就是一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