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記得的王叔,梁姐家嘛。」季思情笑著點頭。
店老闆也笑,隨手撈了幾個油炸的豆腐果裝到紙盒裡,不容拒絕地遞給季思情:「看你肯定沒吃飯,墊墊肚子,別把胃餓出毛病來。」
季思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謝謝了啊,王叔。」
「注意安全。」店老闆揮揮勺子,見季思情一面走一面狼吞虎咽,又不放心地叮囑,「吃慢點,別噎到了!」
「好嘞!」
季思情高中時就經常跟死黨范舟來光顧的這家王記油炸小吃不做外賣平台的生意,想吃他家的招牌油炸豆腐果要麼堂食、要麼就只能喊跑腿;他家的生意特好,包括季思情在內,好幾個跑腿員都跟他家合作了自配送,就這,有時候高峰期都還忙不過來。
季思情幾口吞完王叔請她吃的豆腐果,人也走到了巷子口,剛坐到小電瓶上,一個正沿街閒逛的年輕女孩忽然大步走到她電瓶車旁邊,瞪大了眼睛朝她打量。
季思情戴頭盔的動作一頓,疑惑地看向這人。
這女孩很年輕,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看著比季思情還要小個幾歲,個頭小小的、跟死黨范舟差不多高,染得五顏六色的頭髮上戴了一大堆款式誇張的髮夾,哥特蘿莉風格的裙子上全是蝴蝶結,腳上踩著系帶的厚底松糕長靴,兩條腿上的襪子都不同色。
季思情盯著對方那張畫了大濃妝、還戴了鼻環的臉蛋兒看了兩秒,確定自己不認識這人——她認識的人裡面最「潮」的死黨范舟,頂天了穿漢服逛街,沒這麼亞。
「小姐姐,有事嗎?」季思情奇怪地道。
亞文化潮妹眨巴了幾下眼睛,不知道貼了幾層的假睫毛晃得跟小扇子一樣。
季思情正一腦門問號,亞文化潮妹甜甜地朝她笑了笑,擺著手退開:「不好意思哦,我錯把你認成我的一個朋友了。」
「哦,沒事。」季思情笑了下,戴上頭盔嘟嘟嘟走人。
退到路邊的亞文化潮妹,站在原地目送季思情離去。
直到季思情的小電瓶駛出了步行街、匯入車行道,亞文化潮妹還站在原地沒動。
又過了會兒,亞文化潮妹動了起來,以她先前那種輕快的,和十幾歲、二十來歲年輕女孩沒什麼區別的步伐,悠閒地混入夜遊的人群中。
走出好一段路,這個一臉視覺系大濃妝的潮妹才輕聲呢喃了一句:「……真巧啊。」
逛著夜晚的步行街、享受著城市夜生活的人們,並沒有誰留意到這樣一個滿身叛逆的年輕女孩發出了與年紀不符的深沉呢喃。
亞文化潮妹順著步行街走到大十字中心廣場,穿過吵吵嚷嚷的學直排輪的小孩、跳著廣場舞的大媽,徑直來到廣場另一側的街。
美食街再過去點兒,是一片待拆遷改造的開放式老小區。
這片兒老小區建成於上世紀七十年代,遠比季思情租住的安居園老舊破敗,一眼望去僅是五、六層高的紅磚小樓和違建的自建房,部分樓房還刷上了危房警示。
踩著松糕皮靴的亞文化潮妹一路走進老小區深處,來到一棟三層高的自建房前。
這周圍的自建房和樓房都已經差不多搬空了,只有寥寥幾戶人家亮著燈。
掏出鑰匙打開防盜門,木板門,進入室內,反手將兩道門關上,亞文化潮妹嘀咕一句「假皮的靴子果然太悶腳了」,隨手將哥特風格的小皮包丟到沙發上,扯掉系帶脫掉鞋子。
自建房的建面只有四十多平,一樓除了客廳廚房就再沒有別的空地兒了;只穿著襪子的亞文化潮妹一面往樓上走,一面摘腦袋上花里胡哨的發卡。
到二樓浴室時,她腦袋上那一堆零碎已經摘了個乾淨,全裝進了小塑膠袋裡。
摘去鼻子上的免打孔鼻環,洗掉頭髮上的一次性染色膏、卸掉臉上的大濃妝,從浴室里出來時,原先還辨識度極高的亞文化潮妹,已經變成了個清湯寡水、長相平平無奇、扔到人堆里就很難找出來的年輕女人。
她哼著歌,光著腳,踩著樓梯一步步走上三樓。
三樓是個通間,看布局,應當是臥室。
留著一頭黑油油披肩長發的年輕女人,一面用毛巾擦著頭髮,一面走進臥室內。
室內,鋪在床前的廉價地毯上,躺著個被尼龍繩捆得跟個粽子一樣的男人。
聽見動靜,男人睜開眼睛,驚懼地看向女人。
面目寡淡的年輕女人走到床邊坐下,以一種聊家常似的口吻,隨意地朝地上那奄奄一息的男人道:「老公,我今天逛街遇到熟人了呢。」
被好幾層膠布死死黏住嘴巴的男人,顯然不能回答她。
「我是有想過回了老家搞不好會遇到認識的人,沒想到會這麼快。」年輕女人自顧自地道,「人家好開心啊,遇到的還是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再看見的人呢。」
「對了,老公,我明天想去我原來的家裡看看呢,就不帶你去了哦。」
虛弱地側躺著的男人,忽然渾身都顫慄起來。
女人微微低頭,朝他輕柔地一笑。
「你真的很可愛呢,老公,我們倆網戀的時候我說我才十七歲,你就信了,千方百計的幫我弄到別人的身份,又幫我買了票,生怕我從Z省過來找你奔現會留下痕跡……老公,你是不是打定主意等我來了就不讓我走了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