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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穿谷而過的溪水很清澈,滿身是汗的白老三毫不猶豫趴到溪水邊,蹲下來用手撈水往嘴巴里送。
連續灌了幾大口冰涼清甜的溪水,白老三才像是活過來一般,舒暢地長嘆了口氣。
到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腳下踩著的石頭不對。
山中溪流把原本菱角分明的碎石沖刷成了鵝卵石,溪水邊隨處可見渾圓的石塊,但他腳下踩著的……好像是一塊平面的大石頭?
白老三把腳挪開,又用手扒拉了下水草,他剛才踩著的石塊這便露出了真面目——
卻是一塊墓碑。
斜倒在溪水邊的這塊墓碑也不曉得被山中溪流沖刷了多久,碑面上鑿刻的文字已經幾乎被刷平,只有翹出水面、被水草擋著的上半截還留著勉強能辨認的兩個字:胡門。
喝個水都能喝到墓碑旁的水,白老三忍不住罵了句「晦氣」,腳上用力、往斜插在溪邊泥土裡的碑面上狠狠一踹。
墓碑應聲傾倒,插在水下和泥巴裡面的那半截翹了出來。
混濁起來的泥水中,忽然伸出一隻表皮漆黑油亮、指甲足有半截手指長、乾瘦得只有皮包骨的手,一把抓住了白老三的腳腕。
白老三「媽呀」一聲本能地往後躲,那隻手卻如同鐵箍一般逮著他的腳。
恐怖的、幾乎要把他的腳腕捏斷的巨力傳來,滿臉驚恐的白老三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便被拖進了水中。
還沒半米深的小溪顯然是淹不死人的,可被拖進水裡的白老三卻根本無法站起身——那把他拖進水裡的怪物已經完全從小溪底部的爛泥中鑽了出來,兩條胳膊緊緊箍住了白老三,如水草般散開的亂發下露出一張乾瘦的、比骷髏只多了一層皮的鬼臉,張開血盆大口,往白老三臉上咬來。
「唔……咕嚕咕嚕——」
白老三驚恐地揮舞著雙臂、試圖把那可怕的鬼臉推開,可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力氣在這個時候卻沒發生作用,那滿口尖牙的大嘴,狠狠地咬到了他臉上。
眼皮、麵皮和鼻子傳來撕裂劇痛,血液在混濁的水中散開。
被摁在水底的白老三拼命掙扎,被撕咬的痛苦卻仍在繼續。
「……!!」
超出人類接受閾值的劇痛讓白老三的體力和反抗意志飛速流失,甚至都沒等到缺氧,意識便開始模糊,手腳也慢慢掙扎不動了。
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後幾秒鐘,這個抱著雄心大志、一心要「順應天命」成就大業的野心家,滿肚子都是後悔。
如果他沒有離開Y省那座小山村,那麼……臨近年關,身為村中貧困戶的他這個時候應該會有扶貧辦工作人員上門關懷慰問才對……
他以前非常厭惡那些說是要幫他解決困難、助他脫貧致富,但其實還是要他自己去下苦力干苦活的扶貧人員,但此刻,在外省他鄉不知名的山谷中被不曉得哪裡來的怪物活生生啃咬致死的他,真是恨不能立即回到那種被關懷被重視、被人扶著推著往前走的平庸生活里去。
可惜,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厭倦著一成不變的壓抑生活、總是渴望著追求刺激享受刺激的人,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痛恨的平庸日常,對於另一些人、乃至另一階段的他們自己來說,是如何遙不可及。
無名山谷另一側,正沿著溪水尋找「遺蛻」的竇女,以及為竇女引路的龍潭公,齊齊扭頭,看向同一方向。
「不好,妾身遺蛻被污染了!」竇女眉頭一緊,雙足離地,往白老三喪命處飛去。
第90章 伏屍
「嗯?」
行走在某個山坳中的小娟意外地抬起頭,看向遠處蒼莽群山。
她沒有聽到什麼異樣的聲音,也沒有看見什麼天降異象,但不知為何……從那個方向,傳來一種讓她忍不住有些惡寒的顫慄感?
小娟微微皺眉,停下了腳步。
她肩膀上扛著個暈厥過去的男人,手裡還拖著一個,在她前方不遠處,躺著仇高宏和那個名叫老九的傢伙。
仇高宏當然沒死,活罪卻也沒少受……看見小娟扛著人返回,仇高宏打了個寒顫,哆哆嗦嗦地往後縮。
小娟沒理會他,把扛回來的倆同夥扔在仇高宏腳邊,扭頭就出了這個小山坳。
仇高宏的腳筋被她挑斷了,老九一條腿的膝蓋骨給她砸碎了,剛扛回來的這兩個也被各廢了一條腿,小娟並不擔心他們能逃走。
劉小龍這個傢伙論兇殘狠毒不如白老三,論體魄強健不如仇高宏,卻意外地能逃跑,小娟被他的兩個同夥稍微拖了幾分鐘,這人就逃得沒影兒了。
不過……對小娟來說,劉小龍再能逃也沒用。
被竇女殺死並沒有消除小娟對人類血肉的渴望,她能控制自己不去成為被本能驅使的野獸,但鼻子還是能聞見活著的人那獨有的「香氣」。
要是在人煙密集的大城鎮裡,劉小龍一頭扎進了人堆里她還會感覺棘手,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不管劉小龍往哪逃,他那身血肉「香氣」也是藏不住的。
小娟沿著公路、往貓貓寨方向奔行了數公里,鼻端就嗅到了殘留在空氣中的人味。
「果然是這個方向。」小娟眼底閃過一絲興奮,「再怎麼把別人都當成垃圾的傢伙……真被逼到絕境時,還是會往有人的地方逃啊。」
死在小娟手上的無法狂徒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她可太了解這種習慣了以弱者血肉為食、就以為自個兒真就高居眾生之上的傢伙都是些什麼貨色了——不過是膽怯於挑釁強者,便自詡遵從「叢林法則」、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的廢物罷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