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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多聚勢,以實聚財,以財聚人心,這就是呂正明這個「鄉霸」三代所擁有的草莽智慧。
本來就沒多少主意的呂國平立即表態道:「哥,我都聽你的,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反正我們家的人說啥也不能被外面人欺負了。」
呂子華掙扎了下,終究沒有敢跟大堂哥冒刺、提什麼要趕緊躲出去,咬牙道:「我和國平哥一個意思,哥,你拿主意就行。」
呂正明滿意地點頭,嘴角掛上了一絲淺笑。
他下面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嫁出去的妹子不用管,兩個弟弟向來唯他馬首是瞻,二弟那個剛成年的兒子也一向聽他的話;呂國平沒什麼本事,但他家算上他四個成年男丁,他們這一房的支持也很重要;至於獨子一個的呂子華,夠心黑手狠,他媽也夠潑辣,算是不錯的助力。
把二叔和三叔兩家都拉到自己這邊來,叔叔輩的五叔和么叔也好,四姑媽那一家子也好,都不可能影響他在呂家的地位了。
「我們兄弟幾個齊心,別的地方不敢說,至少在雞場鄉,只要我們呂家人不散,呂家的招牌就不會倒。」呂正明沉聲道。
呂子華強忍著心底對二伯生前說的那些話的恐懼,附和著點頭稱是。
這兄弟三人在叔伯親爹的靈位前說得熱鬧,呂家大院右副樓,回家來奔喪、暫時住在右副樓里的呂家四姑兩口子,卻正在著急忙活地收拾行李。
一面收拾,在呂家人中算是比較有話語權的四姑還一面叮囑兩個兒子:「你兩個聽清楚了沒有,下樓去就找你們大表哥說你們家老太太病重進醫院了,我們一家人都要趕緊回去守著老人盡孝,不然會被說嘴,其它話一律不要講,不管你們大表哥說啥話都不要頂嘴,上了車就趕緊走,曉得不?」
兩個兒子神色緊張地點頭。
大表哥呂正明比他們家最小的兩個舅舅還凶,不光是呂家的孫輩怕他,四姑的這兩個兒子也怕。
四姑又讓兩個兒子背了一遍她教的話,見沒啥問題,這便拎起行李,吆喝老公兒子跟上、急匆匆地下樓。
四姑爹素來不敢招惹強勢的老婆,但這個時候還是忍不住猶豫了下,出事道:「二舅子和三舅子的後事都還沒搞好……我們這個時候走,會不會不合適?」
「管它合適不合適,命不比情面重要?!」四姑回頭狠狠瞪了沒出息的老公一眼,「鬼曉得他們兄弟幾個招惹到什麼要命鬼東西,老娘從小到大幫這一家子衝鋒陷陣,哪個出事了我沒回家來出頭?到頭來才分到老爺子多少遺產?犯得著跟他們兄弟幾個一道枉死!」
侄子輩的呂子華、呂國平都曉得害怕,同輩的呂家四姑當然更怕——先是老爺子沒了,她領著老公兒子回來奔喪,大哥又在老爺子葬禮上沒了;這也就罷了,還以為死了兩個人了呂家的霉運過去了,卻沒料短短一天裡老二和老三這兩個短命鬼又相繼去了,排行老四的四姑要不怕,除非她腦子被牛SHI糊住了!
雖然沒帶把卻也好勇鬥狠了一輩子、為著呂家的利益沒少沖外人耍潑的四姑,本來就不忿分遺產的時候只拿到了三瓜兩棗,這當口上又「坐實」了呂家大院撞煞闖鬼,她肯定要優先為自己的小命打算。
一家人匆匆跑到樓下,兩口子搬行李上車,兩個兒子也按親媽吩咐的去攔住從堂屋裡出來的呂家兄弟。
呂正明才剛拉攏了兩家人,正盤算著讓五叔么叔和四姑媽、麼姑媽兩家認同他當呂家的大家長,好讓呂姓人堅定不分家、不分散的「統一認識」,哪願意在這個時候讓四姑媽一家離開;立即舉起但凡宗族、家族式涉黑利益集團都必然會利用到極致的「孝道」招牌,要求兩個姑表弟留下來給舅舅守靈,四姑媽和四姑爹回去盡孝就行。
在呂家這種氛圍下長大的四姑也是把兩個兒子視為心頭肉的,哪願意把兒子留在這種險地;橫眉怒目地轉頭,跟越發把自己當根蒜的大外甥爭執起來。
一群人在院子裡吵吵鬧鬧,聲音大得隔壁鄰居都聽得見,左副樓三樓,藏在親爸臥室里的呂燕萍自然也聽到了動靜。
呂燕萍小心地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冷眼朝下看。
聽到四姑媽想走人,呂燕萍面上浮現冷笑。
想走就能走?沒這麼好的事。
對於自己這個親姑媽,呂燕萍是一直深藏著恨意的。
她還在鄉里讀小學的時候,親爹剛從牢里放回家來那兩年,生了兩個兒子的四姑媽每次回娘家,都要在她媽面前冷嘲熱諷,說她媽是鐵樹不開花,下了個蛋就沒動靜了。
她真的不懂嫁出去的姑媽為啥還要回家來給嫂子找不痛快,她只知道……每次四姑媽回家來,她媽就會遷怒她,好一陣子都會對她更加刻薄。
到她考上大學了,四姑媽又有話說,回回都表面上稱讚她、誇她是呂家唯一的大學生,讓她在同輩中的日子更不好過。
就連爺爺想到要利用她這個女大學生跟他在鎮上置辦產業時認識的蔣家結親,呂燕萍都懷疑這裡面有四姑媽的一份功勞——四姑媽這個人一直是這樣的,總以為自己在呂家的男人中應該最有牌面,認為呂家的其他女人不管是嫁進門的嫂子嬸子還是外甥女,都應該被她比下去,都見不得別人比她好過。
呂燕萍一直死死捏在手裡的殘破木牌上,就纏著四姑媽那又染過、又燙過的頭髮。<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