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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點半,鄉政府工作人員和鄉派出所的民警急匆匆趕到了招待所。
此時,距離呂家人把屍體抬到招待所門口來鬧事已經過去了半個多鐘頭,不少雞場鄉的鄉人都出門來看熱鬧,把招待所大門口的壩場和兩側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鄉政府的人到位,為避免因誤會而引發衝突、一直耐心等待的專案組才從招待所里出來。
劉隊和刑偵專家一露面,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的胡文月立即先聲奪人,一把抓住勸她起來說話的老鄉長胳膊、把老鄉長往她面前扯,嘴巴里還扯著嗓子鬼吼鬼叫:「不得了了,貪官警察些要來抓人了,救命嘍,要著抓嘍,鄉里鄉親些快救救我誒——」
呂家在雞場鄉談不上什麼好風評,但胡文月畢竟是雞場鄉人,本地人相比起才見過一兩次的市里來的警察,顯然還是更信任同鄉人一些,部分不明真相的鄉人真被胡文月那誇張的慘叫聲驚到,不管是純看熱鬧的、還是擔心專案組要仗勢欺人的,都下意識往前擠。
雞場鄉是個貧困鄉,鄉鎮府的編制不多,連鄉長加宣傳幹事、加上臨時趕過來的畜牧站站長也就七、八個人,圍著壩場這幾大百號鄉人一個跟著一個地往前擠,頓時把這些鄉里的幹部連帶倆民警嚇出一身冷汗。
長得像個老農民的鄉長連忙甩開胡文月,奮力沖鄉人揮動手臂:「不要往前涌,都站到!事情還沒說清楚激動個啥子,都站到!別瞎湊熱鬧,踩踏到人了哪個負得起責!」
萬幸,鄉長在鄉里還算是有些威信,而呂家一貫以來的村霸作風確實也讓鄉人皺眉,對胡文月的控訴半信半疑的人很多,老鄉長這麼一喊,不少人都停了下來,只好奇地站在原地觀望。
胡文月見自己賣力造了半天的勢只換來老鄉長一句「事情都還沒說清楚」,又一屁股坐到地上去,拍著大腿哭爹喊娘地叫冤。
呂家人大約都曉得能不能趁機訛到錢財只看今日,不管能不能哭出眼淚來的都放開了聲音嚎啕,二十多號人硬是哭出了山呼海嘯的聲勢。
跟在老魏後頭的走出來的季思情麵皮一抽。
她是真的服——呂家人能在雞場鄉稱王稱霸這麼多年不是沒有道理的,連這種睜眼說瞎話、當眾號喪碰瓷的丟人事都能這麼「團結」,一般小門小戶怎麼可能是他們家的對手?
她這邊正刷新世界觀,壓根就不打算按老鄉長所說「把事情說清楚」的呂家人眼見他們這群「貪官警察」到場,苦主呂子華便猛地跳了起來,悲憤地指著「貪官警察」咆哮:「就是你們害死我爸,還我爸爸命來!」
接著,這傢伙便不管不顧地往領隊的劉隊、老魏撲來。
專案組和鄉政府都怕爆發衝突,呂家人卻巴不得能衝突起來,衝突越大、後果越嚴重才好,不把事情鬧大、不讓這些警察的上級部門嫌麻煩息事寧人,他們是訛不到錢的!
只要警察在幾百號鄉人的目睹下打了人,這事兒想不鬧大都不行!
劉隊和老魏哪看不出這個主動尋釁的傢伙打的是什麼主意,兩人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季思情從退後的兩人中間側身擠出來,一把抓住呂子華撲過來抓人的手臂,輕輕朝外反剪。
張牙舞爪的呂子華只感覺手腕像是被鐵鉗箍住了一般掙脫不開,還沒看清楚季思情的動作就不由自主地側轉過半身,被季思情反扭著胳臂半跪到地上,動彈不得。
動手的是個年輕女人,也沒有真正出手打人、只是控制住了呂子華不讓他去打別個,圍觀的鄉民們誰也沒覺得這算是仗勢欺人,全都很淡定地站在原地看熱鬧。
呂家人見呂子華輕飄飄被個女的控制住,臉色都有點變。
男警察當眾打人和「女警」當眾控制住鬧事者的性質不是一回事,胡文月暗罵了一句兒子沒出息,顧不上坐地哭喪,一面尖叫著「放開我兒子」,一面張牙舞爪往季思情撓過來。
季思情先前等在招待所里的時候沒少聽這個無賴潑婦往他們頭上潑髒水,老早憋了一肚子的氣,空著的那隻手一把抓住胡文月的手腕,反向發力一拎,也把胡文月扭跪到地上去。
她這回手上力氣沒太省,胡文月剛被抓住手腕就疼得嗷嗚亂叫,被反剪了胳膊半蹲下來後就差涕淚橫流,嘴巴里用本地話拼命喊救命。
然後吧……圍觀的鄉民不僅沒被煽O動,還紛紛面露厭惡之色。
季思情認識的苗家嬢嬢金秀春也在圍觀人群里,對呂家知根知底的她見不慣胡文月那咋咋呼呼的樣兒,一臉嫌棄地偏頭對旁邊鄰居家的阿婆道:「人家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手上能有好大力氣,呂老三家媳婦著人家碰到下就叫得好像人家要殺她一樣,裝得倒是像得很。」
鄰居家的阿婆先前還以為呂家死了人、確實受了天大的委屈,本來還為呂家人還懸著心;這會子見呂老三家娘母兩個裝模作樣地被個小姑娘輕輕巧巧就摁住、就喊殺人喊救命,阿婆就覺得自己是被人當成傻子糊弄,不快地道:「也不曉得他家是搞哪樣過場,搞得啷個丟人。」
圍觀鄉民沒見得對被控訴害死人的「貪官警察」多反感,反倒是對著胡文月娘兒倆指指點點,呂家人中,混在人堆里的呂老二頓覺不妙。
正如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的劉隊和老魏所推測,呂家人搞這一出,確實就只是不甘心讓呂全有白死,這才把剛辦過白事用剩的喪葬用品拿出來,想試試看能不能碰瓷成功訛到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