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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剛才頭頭是道的分析一時搞得無言,諸伏景光半折了株向日葵,別在少年鬢角,勉強道:「……很有想法。」
被景光哥認同,弓奏頓時覺得自己可機智了。
修長的手指輕擦少年柔軟的耳垂,帶著點薄繭。耳後的向日葵滾落下來,少年忙著去抓,捉住那隻修長有力的手。
景光那隻手迅速收回自己的手。然而,掌心已經有著陣陣被撓著顫慄而起的癢意。
去不掉的癢意,讓人苦惱。
鬢邊的向日葵老是掉下來,弓奏癟了癟嘴,抬手固定好,仰臉看著眼前的貓眼男人,眼神亮晶晶的。
一雙灰藍的眼眸,卻撥開層層淡漠的霧,有最純粹的信賴。
然後,少年側過臉特意給他看鬢邊的花,一臉美滋滋。
諸伏景光的手下意識抬手,碰了碰向日葵的花盤,從那飽滿的種子中心緩緩滑落,觸著邊緣狹長的燦金花瓣,手指慢慢挪到少年的鬢角。
他觸摸著少年的臉頰邊緣,隔著一層柔軟重疊的花瓣。手指輕輕往下劃拉,像是在描摹花瓣形狀,又像是描著少年的輪廓。
那輕柔的觸碰,讓弓奏笑起來:「好癢啊,景光哥。」
說著,少年偏過臉躲過那酥酥麻麻的觸摸。
貓眼瞬間睜大,眼瞳縮小。諸伏景光緩過神來,迅疾收回手,抱緊懷中的向日葵,像是用一個牢牢的擁抱禁錮懷中物什。
「抱歉,剛才有點走神。」諸伏景光說著,略帶狼狽地別過頭。
他這副模樣很少見。
弓奏摘下耳邊的向日葵,低頭,小心翼翼地將它捏在掌中,整理好表情,最後才抬頭笑著說沒關係。
露天電梯外,雨水潺潺,一層又一層堆積而起的白沫,再次被洗掉,宛如那藏在深處即將撐破胸膛的喜歡。
回了公寓,諸伏景光這才注意懷中向日葵抱得太緊,莖稈汁液將白色T桖染上一灘碧綠。
他換下T桖,看了看因抱緊而花葉凋零不少的向日葵,嘆息一聲,將它們製成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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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幹線上,正好列車進入一個隧道,若有若無的光微弱地灑在車上,投下一道道明暗交加的光影。
每一道光影落在垂首的貓眼男人身上,像是逃不脫的枷鎖。
諸伏景光低垂腦袋,陰影遮住他的臉。
「景光。」身邊的兄長諸伏高明開口,「等會拜祭爸爸媽媽,你告訴他們自己也是個警察了。」
「嗯」了一聲,諸伏景光沒有說話。
「我想,他們會感到欣慰。」
諸伏景光捏緊座椅扶手,沒有回答。
素來的溫和善良,讓他笑了笑,自嘲地。於是兄長諸伏高明再無話。
他何嘗不懂弟弟景光的心結。親眼看著父母倒在血泊,後來被東京的親戚領養之前,年幼的景光罹患過一小段時間的失語症。靠著毅力,諸伏景光自我克服了,可童年的陰影,從來沒有消失過。
明天是父母的忌日,也是諸伏景光生命里最深刻最黑暗的一天。
然而,諸伏景光的個性並不會傷害任何人,他只是扶著座椅扶手起身,笑著說自己要去車廂末尾透透氣。諸伏高明默許地點頭。
沒有顧及兄長擔憂的目光,諸伏景光起身離去,頭也不回。而這,算是他成年來少有的漠然。
快到末尾那節車廂,諸伏景光停住腳步,摸了摸衣兜。他並不想去透風,但是想去抽根煙。衣兜里,半截煙盒摸了出來。
最後一扇車廂門打開時,諸伏景光看到了弓奏。
他愣了愣,順手將露出半截的煙盒壓回衣兜深處。而弓奏眼睛一亮,高興地喚道:「景光哥!」
意識到不對,少年低了聲,拉著景光來到末尾的車廂。在兩節車廂的連接廂室,弓奏說明自己來這是為採風。
諸伏景光沒有拆穿他小小的謊言,只是說好巧。
「是挺巧的。」藍發少年認真地點點頭,眼神猶豫著,想要給予眼前的貓眼男人一點安慰的話。
是發現景光最近情緒不佳,弓奏詢問過降谷零,採納他的建議才特意跟過來。他答應過降谷零不說這件事。
但是,不說前因,怎麼適當安慰景光哥?
這對笨蛋來說,真的好難啊!
少年苦惱地皺眉。
然而,此時此刻的諸伏景光覺得,他的存在便是美好的。
他喉結微微滾動,有了將眼前少年抱滿懷的衝動。這時,諸伏景光想起前幾日與好友降谷零的談話。
「你真的覺得弓奏是個笨蛋嗎?」降谷零問道。
這不是突兀的對話,而是好友得知諸伏景光在露天電梯裡對少年所做的行為以後,認真的詢問。
諸伏景光搖搖頭。
「弓奏他很聰明的。」他承認。
當時,降谷零在幫他製作向日葵乾花,聽了他的話微微點頭,眼神沒有什麼笑意,直直地盯著好友。
最後,單手一叉腰,長嘆一口氣,紫灰色的眼睛看著諸伏景光:「雖然你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但是弓奏也是我從小到大看著長大的弟弟。如果景光你像對待笨蛋一樣欺負他,我會選擇站在他那一邊。」
「其實你心裡也知道答案吧,景光。弓奏感覺得到不對勁,所以才會以天真的玩笑姿態說著好癢,躲避著你逾越的動作。
「這一舉動,說明他篤定你是怎樣的人,不會繼續如此。這就是他的聰明,以及對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