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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俊奇撲了過來,啊啊叫了幾聲。
虎妞虛弱的笑了笑,「爹你回來了?怎麼這麼臭?我沒事,爹你回去洗個澡,換身乾淨衣裳,再來,好不好?我真沒事,你回來,我就好了。」
林文猜到了虎妞的意思,也跟著開口,「是啊,你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別讓虎妞擔心啊。林茁,你陪你舅舅回去。」然後對林茁使了個眼色。
林茁會意,「走吧,舅舅,我陪你回去,我給你燒水,我們快一些。」然後拉走了趙俊奇。
他們走後,林文伸手將床簾拉了起來。
虎妞笑了笑,「你說我是不是特矯情,明明……還在意這些。」這幅身子明明還是個孩子,又是瀕死之身,還在意這些。
林文笑著在她身邊坐下,「不會。」
一會兒,大夫從藥房回來了,將她身上的針拔掉,「你現在不能挪動,等我把藥配好,吃了藥之後再走。」然後急匆匆的又去了藥房。
林文伸手替虎妞將衣服穿好,被子蓋好。
虎妞靠在枕頭上緩了緩,然後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林文知道她是想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紅潤一下,免得趙俊奇擔心。
「姑姑,我拜託你件事。」虎妞喘了口氣說道。
「你說。」
「要是我死了,你千萬看出我爹,林茁,他要幫就幫吧,有個寄託對他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只是,你要看住我爹,別讓他犯傻,量力而行,別跟上輩子一樣,活活累死。」虎妞輕聲說道。
林文蹙眉。
「我上輩子死的時候,才十七歲,原以為這輩子能活的久一點,看樣子是不成了。不過,我不後悔,因為我有這世上最好的爹爹……」虎妞忽然不往下說了,只看著門口笑。
林文扭頭看去,趙俊奇氣喘吁吁地過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包袱。
林文讓開位置,趙俊奇在床邊坐下,將包袱里的東西一一拿了出來,堆到虎妞跟前。
虎妞開心的一一把玩著,見趙俊奇額頭上還有汗珠,艱難的舉起手,用袖子給他擦汗。
林茁看看那些東西,不過是些極尋常的,可虎妞卻喜歡的不得了。
林文拍拍他的肩,兩人走了出去。
林茁走了幾步,停了下來,「虎妞會死嗎?」之前他一直以為虎妞不過是在嚇唬人,或者說借著生病故意生事。可這兩次他親眼目睹了虎妞發病,尤其是這次,這樣兇險。
林文嘆了口氣,「不知道。」她想了想,「每個人都會死的,遲早的事。」
林茁想起了很多人,爹娘,祖父,叔伯姑姑,還有祖母,他們都死了。虎妞也會死,那舅舅、姑姑呢?他們也會死嗎?是的,他們都會死的,包括自己,自己也會死的。
那麼人來這世上一遭,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就為了體驗愛恨別離的苦嗎?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嗎?還說是這就是人生的意義,只是他能力不夠,暫時還不能領會。
林文有些困惑,看著沉默的林茁,她沒養過孩子,也不知道怎麼養。雖然知道孩子心理健康這個事情,可她不知道該如何干預。
姑侄倆漫無目的的閒逛著,林文忽然想了起來,「對了,我得先回去,晚飯還沒著落呢,得給虎妞熬點粥。你呢,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林茁搖搖頭,「不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四處走走。」
林文點點頭,「好吧,別走太遠啊。」
林茁漫無目的的走著,忽然聽到一個聲音,一下子擊中了他,他楞在那裡,腦子裡一片空白,整個人仿佛升到了半空中,他閉上了眼睛,靜靜的聆聽著。
晚上,趙俊奇抱著虎妞回來了,林文的雞絲粥也熬好了,趁著虎妞喝粥的功夫,趙俊奇將林文拉到一邊,伸手比劃著名。
「你還要出去,為什麼?」
趙俊奇比劃著名。
「藥材不夠?好吧,你去吧。虎妞就交給我吧,林茁最近也沉穩了不少。你放心。」
趙俊奇點點頭,從胸前掏出一錠銀子,塞給林文。
林文也不推辭,收下了。
可過了幾日後,趙俊奇再次提出要出去採藥,可虎妞卻執意不肯讓他去,「如果為了給我續命,就必須要和你分開,那我寧願不要。就讓我死了算了!」
趙俊奇生氣了,啊啊大叫著。
虎妞也哭了。
趙俊奇見虎妞哭,他也哭了。
父女倆哭成一團。
林文和林茁聽到聲音趕了過來,看到父女倆是這幅情景,林文大概猜到了他們為什麼爭吵,有些無奈。軟言勸慰著。
林茁微微搖頭,「佛家說,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離別、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這八種苦,沒有誰能逃得過,任誰都要去嘗一遍。只不過各人福報大小不同,則所受痛苦的深度也會不同。所以,人這一生實在是不容易,不僅要忍受身體疾病的痛苦,還可能要經歷心理精神上的折磨,與煩惱對抗。但這就是修行,必要經歷種種磨難,才能磨練心智,才能真正清醒和覺悟,獲得真正的解放。」
林文和趙俊奇、虎妞目瞪口呆的看著林茁。
他小小年紀,是如何說出這番話來的。
「你們別這麼看著我,陳居士說我很有慧根,要收我為徒,我如今還小,假以時日,我會參透的。」 林茁一板一眼的說道,「我明日給你們帶一些我手抄的佛經,每日誦讀,可以凝神靜心,也可少些煩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