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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波逐流不就好了嗎?反正大家都那樣做。」
我看著他把麵包大口大口地吃進嘴裡,臉頰鼓起,就像一隻餓極了的松鼠。
頓時我鬆開緊皺的眉頭,表情柔和下來。
「叮鈴——」
風鈴在風中搖曳,敞開的門外,紫藤花沐浴在陽光下晃動著淺紫色的花枝。
庭院裡架著晾衣架,衣架上晾曬著粉紅格子的床單和印有菠蘿圖案的淺黃色被褥。
金色的陽光從門外灑進客廳,沿著榻榻米照在矮桌上。
我低頭看著被太陽照耀著的手,屈指攏了攏掌心的陽光。
「確實。無論幫助多少人,那樣的人也不會減少,世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因為人總是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發生改變,抱有初心的人少之又少,人性如此,所以呈現於世的事實也如此殘酷,但是呢……」
我抬眼看向太宰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這個世界善惡不是絕對的,善人可能會因為邪念、誘惑而變成惡,惡人可能會因為尋找理想、救贖而選擇變成善。有人說『人之初,性本善』,又有人反駁『人之初,性本惡』,說到底,善與惡是人類基於社會道德的分類和定義,只是不同時代不同看法而已。」
「嘛,什麼善與惡,這些複雜深奧的東西我不是很懂啦,對我來說,我只是做了想做的事,無愧於心而已。」
「就比如,有人在我眼前倒下,我就沒辦法放著不管。」
太宰治咽下嘴裡的麵包,微微愣了一下。
他的眼睛又變得像是混沌那般的黑,再一次望進我的眼裡。
片刻,太宰治閉上眼睛,嘴角緩緩勾起。
「即使是倒在你面前的是掙扎在泥沼之中、渾身髒亂的野犬?」
他這樣問著,再睜開眼時,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嘴邊的笑意明顯了許多。
我聽罷,忽然間想起鬼殺隊的朋友們。
面對鬼舞辻無慘壓倒性的力量,他們渾身傷痕,奄奄一息,甚至缺失了身體的部位,但是他們直到最後一刻,都在泥土中掙扎,在血泊中掙扎,在死亡中掙扎,直到生命耗盡的最後一刻,眼裡仍閃爍著熾熱的光芒。
我輕輕笑了兩聲,面色溫柔地應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因為這是個殘酷,卻又無比美麗的世界啊……」
我看著掌心中溫暖燦爛的陽光,閉上眼睛感受著它的溫度,「就像這太陽的光輝,美麗至極,而每一個生命都有享受它的權利。」
太宰治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去看他此刻的表情,只是低頭把醫療箱打開。
我再次看向他時,發現他一手拿著吃了一半的紅豆包,一邊對著鏡子撥了撥頭髮,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去聽剛才的話。
但無論他聽與不聽,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只是在表達我自己的看法而已。
「太宰先生,快些把繃帶解下來吧,雖然不知道你傷在哪裡,但不管怎麼說濕掉的繃帶會讓傷口感染的。」
「啊,我自己來就好了。」
一隻修長的手拿走我面前的醫療箱。
我看過去,發現太宰治已經開始解下手腕上的繃帶了。
「不需要幫忙?」
「不用不用,雪奈忙自己的就好了。」
……怎麼突然不用敬語了?
我疑惑地看著他,最終沒有問下去,起身走向廚房,給他弄點吃的。
*
「啪嗒。」
我站在廚房裡,將湯鍋放在灶台上,旋開按鈕開火熱一熱。
今天煲的湯是烏雞參湯,煮了一天的量。
我用勺子攪拌了一下參湯,然後蓋上蓋子,來到浴室把太宰治換下來的衣服套進洗衣袋,扔進洗衣機,按下洗滌並烘乾的按鈕。
我走到洗手台,正打算洗個手,發現旁邊的垃圾桶里躺著一塊濕透的黑色衣物。
嗯……大概是內褲吧。
「噗嗤。」
我忍著笑意,頓時有些可惜沒看見太宰治當時的表情。
洗完手,將手上的水擦乾,我估算著時間,慢悠悠地走到廚房,看著燒開的參湯。
我將火關掉,拿出帶有耳的,專門用來盛湯的大碗,將雞肉和湯倒了進去。
我看著碗中的熱氣騰騰的參湯,想了想太宰治纖瘦的身材,沒忍住又舀了一個雞腿進去。
當我端著湯回到客廳時,發現太宰治已經把繃帶換好,正對著鏡子往臉上貼紗布。
換下來的繃帶被凌亂的扔在桌上,而他正在貼紗布的臉上毫無傷痕。
我抽了抽嘴角,快步把手裡的參湯放在桌上。
「這是給我煮的嗎?」
太宰治聞到香味,一下子蹭了過來,拿起勺子戳了戳雞腿。
「哦哦~看起來不錯吶,而且肉很多!雪奈,你真是個好人!」
他誇張地說著,很快喝了一口湯,然後被燙到了。
我不需要好人卡,謝謝您嘞。
我扶著額頭嘆了一口氣。
「啊,疼疼疼。」
太宰治吐出舌頭,用手扇了扇。
「誰讓你喝得這麼著急?吹涼一些在放入口中啊。」
我輕哼一聲,拿起桌上濕掉的繃帶看了看,除了濕透之外沒有任何血跡。
確認了這傢伙壓根沒受傷,我面無表情地轉頭看他,指了指繃帶,「你根本沒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