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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很在意,果然還是很想知道。
想知道關於那個人的事,想知道她口中的難以理解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他也很在意,那件事情,與他所經歷過的那件事是否有關。
*
事實上,諸伏景光也經歷過「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三年前,他還在那個組織臥底的時候,因為身份暴露,被追到了窮途末路。
那個時候,他想要開槍自我了斷,以此來保護其他和他有關的人。
他的確這樣做了。
左.輪手.槍的子.彈在至近的距離打進了他的胸腔,他幾乎可以確定,那一槍下去自己必死無疑。
——害怕嗎?
好像有誰在腦海中這樣問詢他。
他想,或許還是有一點怕的。
沒有人可以不畏懼死亡,他也是如此,但他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沒有了。已經來不及了。
——可是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諸伏景光,拜託你,活下去。
視野陷入黑暗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一顆流星墜落。
*
再醒過來的時候,降谷零就坐在他的身旁,發現他醒過來的時候,降谷瘋了一樣地抱住他。
他說他趕到的時候以為他已經死了,是在進行後續處理的時候,才發現他竟然還有一點呼吸。
是奇蹟,除了奇蹟之外還能是什麼。
從那天開始,諸伏景光時常會做一個夢——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夢境的殘片,那裡面似乎總會反覆出現同一個人。絕大多數時候,他其實都不太能分辨她在說什麼,但他還是覺得她很有趣。
他想,夢裡的那個影子一定是一個很可愛的人吧。
那是很偶然的一次,他在夢裡聽到那個人在說:景光,你辭職回家吧,我現在有錢了,可以養得起你了。
……在夢裡聽到這種包.養宣言什麼的,怎麼想都顯得很奇怪吧。
那個時候他在想是不是自己那段時間的壓力太大了才出現這種逃避的念頭。
差不多也就是那之後不久,他決定接下了這個潛入任務,認識了他的小老闆。
他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身上似乎帶著種莫名的熟悉感,明明可以確定從來都沒有見到過,但就是本能地想要去靠近——
有的時候他甚至會想,說不定,他在認識她之前就開始喜歡她了吧。
*
想要告訴她。
想要告訴她關於自己的一切。
然後光明正大地擁抱她,親吻她,一遍一遍地告訴她,她到底有多可愛。
*
「林。」他叫了我的名字。
他說:「請看著我。」
我內心還有點忐忑,說實話,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現在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眼中的我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我甚至有些不敢呼吸。
但我也明白,人不能當一輩子的鴕鳥,況且就算是鴕鳥也不會一輩子把頭埋在沙子裡。
我輕輕咬著嘴唇,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也更冷靜一點,我有些僵硬地緩緩抬起頭,看著他。
我其實也是,很想看著他的。
空氣很安靜,安靜到能聽到我們兩個人的心跳。
我隱約有種預感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而那樣的場面讓我不由自主地做出了一個淺淺的吞咽的動作。
我想要知道他的秘密。
但是我又害怕知道他的秘密,因為那需要用我的秘密來交換才公平,我不知道這樣交換了秘密的我們還能不能繼續像現在這樣。
或者我們可以用更坦誠的姿態來面對彼此,然後以新的關係重新相處,但是如果做不到呢?如果做不到的話,我們也無法再退回到原點了。
我們在用現在擁有的一切,賭一個未來的可能。
我看著他,仔仔細細地,不想放過他任何一個動作,而他也同樣認真地注視著我。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過得很慢很慢,慢到讓我覺得有些煎熬,可心底里的某種期待卻又讓我的神經逐漸興奮——
*
有什麼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那是被我放在一邊的手機的來電鈴聲。
原本逐漸變得曖昧的空氣一瞬間蕩然無存,我陷入了短暫的啞然。
就像是充滿氣的氣球突然一根針刺破一樣,有些東西,在那一瞬間被破壞掉之後就變得不一樣了。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非得是這個時候啊!
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就這麼消失掉了啊!!!
太郎的聲音里似乎也夾帶著些許無奈的嘆息,他說:
還是接起來看一下吧。會在這個時間打過來,應該是很重要的事。
*
很重要的事……嗎。
我其實非常想要說,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難道還能有什麼事情比我們更重要嗎?
但是這樣的話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因為在我翻出電話的時候,發現上面顯示的居然是安室透的名字。
*
為什麼!居然是!安室透啊!這傢伙怎麼突然想起要給我打電話了啊!!!之前的事情不是解決了嗎!難道還有什麼戲要我跟他再來一場安可嗎!
而且偏偏是這個時間,不是,難道你以為所有人都像是你們公安一樣一天到晚都不睡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