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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聽說過她在組織里的傳言,在聽說那些事的時候,他的心情很複雜,她不知道當初自己做的決定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也沒想到她會突然來找他。
她對降谷零說好久不見,她說真抱歉,在這個時候把你叫出來。
她像是想要把積攢了半年的話都說出來一樣,她把她看到的、聽到的、打聽到的一切情報全部都告訴了眼前的男人。
她說得很慢,有些地方像是擔心說不清楚一樣,用不同的表達方式解釋了幾遍,那些她通過和組織成員對話的隻言片語和她自己的推論拼湊起來的內容,信息量大到連降谷零這個專門的情報人員都有些瞠目結舌。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降谷零皺眉。
「因為你是他朋友。」她回答。
降谷零愣住了,諸伏景光也愣住了。
她還是那麼在意他。
不,或許,在組織這段暗無天日的時光里,她一直都在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一直都在反覆地回想著關於他的事情,好讓自己的內心能得到哪怕一點點喘息的餘地,或許原本只是一點微末的喜歡,在一遍又一遍絕望的重複當中,漸漸地成了執念,支撐她走下去的執念。
每一天,她都似乎比前一天更在意他。
在意一個,已經逝去了三年的人。
「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讓這個組織徹底消失,我相信你們會勝利。」
「我不想給你們拖後腿,這一次,我幫到你們了嗎?」
*
幫大忙了。
她手裡這些關於高層的情報正是公安方面最頭疼的地方。
她是怎麼做到的呢?
諸伏景光想,或許是因為她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分寸」這種東西,她從來都沒有把「死亡」的可能性放在心上,她給自己樹立了那樣一個不通人情又膽小的人設,然後以此作為保護傘,肆無忌憚地窺視著不該被窺視的秘密——這是在鋼絲上跳舞,一不小心行差踏錯就會跌落到萬丈深淵。
但她做到了,做的很好。
得到這些信息之後,公安完全可以在未來的幾個月之內將這個組織清理乾淨,這樣她就可以回歸原本的日常生活了。
這樣就好了。
*
如果她能乖乖地等待救援就好了。
如果他能留住她就好了。
「你要去做什麼?」
降谷零當然察覺到了她狀態的不對勁,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問她。
「我什麼也不做,如你所見,我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戰鬥力的研究員。」
「我能做的事情已經都做完了,剩下的是你們的工作了。」
她如此回答。
平靜的,好像沒有謊言的氣息。
*
這是她有生以來演技最精湛的一次了,她甚至騙過了降谷零的眼睛。
她離開了和降谷零見面的地點,然後去見了朗姆。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見到朗姆,沒有隔著屏幕,沒有隔著變聲器,沒有隔著任何東西,與那個在組織里身居高位的二把手直接接觸。
這是她用半年的時間換來的一次機會。
是她唯一的一次機會。
*
朗姆說他想要培養她當他的親信,雖然她加入組織的時間還短,但看起來資質不錯,假以時日應該大有所為。
他說等藥物的研究再有一點進展,她應該就可以提前拿到行動代號。進入組織不到一年就能拿到代號,足見她多有天賦。
朗姆說,她天生就該在這邊。
「多謝您的賞識,這可真是讓人惶恐,我何德何能,居然能入得了您這樣的大人物的眼。」她依然是一副乖順的模樣,又適度地表現出了對話題的興趣。
「代號……我也有機會擁有那個酒名的代號嗎?太好了,那個,那個可以自己選擇嗎?」
真是個小姑娘,在取得好成績的時候,會小心翼翼地向家長詢問能不能得到一個誇獎。
朗姆並沒有覺得冒犯,不如說,他更喜歡會主動提要求的下屬,因為這樣的下屬更容易管控,所以他心情很好地順著她的話繼續問了下去。
「小姑娘有喜歡的酒嗎?如果是沒有人使用的,那麼當然可以。你是我的人,我可以給你這樣的特權。」
小姑娘笑了。
彎著眼睛,露出了一個時隔一百八十天的純粹的笑容。
「蘇格蘭威士忌。」
她說。
「我喜歡的酒名是,蘇格蘭威士忌。」
*
朗姆曾經無數次地仔細調查過她的背景,他最擅長這方面的排查,即使眼睛的能力被廢掉了大半,他也能輕而易舉地找到資料中的違和,然後順藤摸瓜地揪出有問題的老鼠。
蘇格蘭威士忌就是通過他的能力揪出來的,他記得很清楚,那個在審訊之前就先一步自殺死掉的公安的走狗。
他當然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在組織里調查那個男人的事,但她的調查是那麼漫不經心,更何況她的背景和日本警察沒有一丁點的交集——她甚至不是這個國家的人。
看著她臉上的笑容的時候,他忽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但沒關係,只是一個小姑娘而已,一個柔弱到連狙擊槍也扛不起來的小姑娘,就算她和那個公安有什麼關係又能怎麼樣呢,憑她的實力能做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