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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那行,這次算你出外勤吧,老闆回頭給你補貼。
「老闆你總給員工補貼可是會虧本的。」他半是開玩笑地跟我說。
我說不是說過了嗎,別跟老闆共情啊!這補貼你不要?
他說要,老闆給的肯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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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請田中太郎上樓,他也沒提,把我送到地方之後就開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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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後,我琢磨著這個事情不能就這麼完了,晚上得找個藉口再去一趟那邊,順便報個警,爭取在悲劇發生之前出手阻止。
想再回那棟公寓,肯定還得拿田中太郎當幌子。
這個問題倒是不大,畢竟從昨天到今天他一直都在照顧我,作為受照顧的一方,我拎著點回禮去找他也不算太奇怪。
——至於這個回禮……
我在屋裡看了一圈兒,嘆了口氣。
嗐,原也沒指望能在這個空空蕩蕩的屋子裡找到什麼能當禮物的東西,等會兒還是出趟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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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這個地方,最常見的禮物是點心,在不知道送什麼的時候,送點心肯定是沒錯的。
我去附近商店街轉了一圈兒,也看到了不少包裝精緻的和果子禮盒,但我越看就越覺得不對勁兒。
——我是個外國人啊?
就,我一個開種花料理店的,為了和小弟表達感謝,我給人送霓虹的點心,這怎麼想都很怪吧!
不行,事情一旦涉及到了我身為種花人的尊嚴,就變得嚴重起來了,我決定給我的小弟好好展示一下我大種花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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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出租屋裡其實沒多少炊具,畢竟就一張嘴嘛,沒有什麼是一個炒菜勺不能對付的。
工具雖然簡陋了點,但我算了下時間,現在再跑去店裡折騰一趟可能就來不及了,我還沒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不能本末倒置。
我翻箱倒櫃地找了一通,算是找出了一小袋麵粉和一把黑芝麻,還有幾粒之前煮螺螄粉時候剩下的花生,得嘞,這不就是一道糖酥餅?
糖酥餅的精髓在酥和香,其中香味兒很好辦,有熟芝麻和花生碎做襯料,加上白糖熬一下,怎麼都好吃,而外面的酥皮卻是要點門道的。
先和兩個面,一個水油調,一個純油調,醒好之後兩個麵包著擀在一起,然後來回掄著疊好擀平反覆幾次,讓麵餅分出層次,加上油酥的勁兒,才能烤出那種酥脆的口感。
調和餡料的時候也有門道。白糖嘛,加熱之後就會化成糖水,要是放冷了吃還好,萬一有人嘴急趁熱,很容易燙到。為了避免糖餡四處亂淌,可以往裡面稍微調一點面,這樣能固定口感,避免危險。
餅子捏好之後就可以上鍋。家裡的炒鍋不是專門用來烙餅的餅鐺,受熱情況差強人意,但酥餅這東西又不能總來回翻騰,不然鐵定掉渣,我就只能端著鍋來回晃,均勻火力,總算在太陽落山之前順利讓這鍋外酥里香的餅子出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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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真是個好老闆,這員工福利放在哪兒不得說個一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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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黑的時候,我提著一盒點心來到了電車站,然後我就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圖樣圖森破了。
大概是因為我不通勤太久,怎麼就忘了晚高峰這個可怕的存在啊!
看著站台里的人山人海,我感覺那種缺氧的眩暈感又來了。
我的酥餅受不了這麼大的委屈,好傢夥,在那種滿員電車裡擠一路我的餅還不都碎成渣了啊!
我轉身想走,尋思著不然還是打車吧,打開Uber算了一下距離,我又默默停下了。
……我錢包受不了這麼大委屈。
站台的工作人員可能看我表情不對勁,好心過來問我一句上車嗎?
我問下一班是幾點,他說二十分鐘之後。
二十分鐘,且不說去救場來不來得及,二十分鐘之後這個站台肯定還是現在這副樣子啊!
我咬咬牙,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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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管理員那條命可犧牲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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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之後我心情忐忑地看了看自己的酥餅,發現還好,因為外包的盒子是硬的,倒是沒碎得太厲害。
我鬆了口氣,提著我的酥餅朝著田中太郎的公寓走。
敲開門的時候田中太郎表情有點詫異,問:「你怎麼來了?」
我說我一個人在家也沒意思,做了點酥餅就想起你了。你昨晚那麼照顧我,我犒勞犒勞你。
他說老闆你太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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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之後我假裝漫不經心地跟他旁敲側擊,說還以為進來之後又要被你們樓下那個管理員說三道四呢,還好那人不在自己辦公室,這時間是下班兒了?
他笑說怎麼沒看出來你這么小心眼,還為早上的話記仇呢啊?
我說是啊,我可記仇了。
他還想說什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變了臉色,問我:等等,你說管理人不在?
我:對啊?剛剛往值班室瞅了一眼,燈是黑的,沒看到人。
「老闆你先進屋坐一會兒,我出去看看,很快就回來。」
說著,他就順著樓道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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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個反應就知道,他應該也參加那個住民會了。
而且他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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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的關鍵點不是在樓底,而是在樓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