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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說你這麼怕他幹嘛還要惹他啊?
「因為是絕無僅有的機會吧?對於林林來說。」
他停下手裡的筆,抬頭看我。
「從來沒見過你興奮成那個樣子,如果被打斷的話,會變成一生的遺憾吧?」
「我無論如何都不想讓你遺憾,所以就算冒著會惹到望月醫生的風險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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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抗拒得了他在說這種話的時候認真看過來的眼睛。
這個男人,真是總會在各種不經意的瞬間讓人心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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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除了寫檢討,他也不會真的把我怎麼樣。寫檢討這種事情也已經習慣了嘛。」
重新低頭去看桌面上的檢討的時候,他又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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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就是在這個恰到好處的時間被推開的。
我聽到了門口傳來的一聲重重的咳嗽,接著是一連串的腳步聲。
順著聲音抬頭,我正好看到瞭望月醫生那張陰沉著的臉,他快步走到桌前,將手裡的文件捲成了一個紙筒,不輕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身上帶著的壓迫感簡直像是晚自習突然出現在教室里走上講台的班主任一樣。
雖然不是我的班主任,但我還是條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而我旁邊的某人動作跟我達到了完全的同步。
餵你不是習慣了嗎?
明明還是一副很怕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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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在這位魔鬼醫生面前,諸伏景光身上殘存的少年感格外明顯。
那是沒有被歲月磨平的調皮與叛逆。
讓人仿佛隔空看到了很多年前尚且年少的青澀的他。
這樣說好像是我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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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醫生問諸伏景光檢討寫得怎麼樣了。景光目光移動說在寫了在寫了。
醫生說那你寫著吧,反正也沒有在反省就多寫兩頁紙好了。
那個瞬間,我發誓我看到了諸伏景光的嘴角抽了一下。
「你寫檢討的這段時間裡,就讓我先跟這孩子聊聊吧。」
說著,他把目光轉向了我:「可以吧,林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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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抽的就不止是諸伏景光的嘴角了。
朋友們,你們經歷過在晚自習上聽老師訓同桌聽得正帶勁兒,忽然聽老師點名要你去辦公室一趟這種事嗎?
講道理,我現在就是這個心情。
我理智上倒是能明白這個人是警方派來給我們進行心理疏導的,所以會拉我單獨聊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就是說,這種在諸伏景光眼裡宛如心理陰影一樣存在的醫生,他真的沒問題嗎?
還是說只要他成了最大的心理陰影就可以戰勝一切心理陰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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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懷揣著忐忑的心情和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吐槽,我還是跟著望月醫生暫時去了隔壁的小診療室。
望月醫生說你坐啊。
我就規規矩矩地拉開桌邊的椅子坐了。
他問我你喝水嗎我給你倒,我就乖乖接了水,認真說了謝謝。
他問我:你怕我啊?
我說我不,沒有。
他說不怕你緊張什麼?
我說我沒緊張。
他說你手抖得再厲害點水就要灑出來了。
我哦了一聲,乖乖把水杯放到了桌上。
醫生笑了。
「景光跟我說你膽小,沒想到這么小啊。」
「抱歉,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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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是,望月醫生沒有直接跟我提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也沒有提及太多關於死亡的話題,只是像是嘮家常一樣地和我攀談起了那些更能讓我安心的事。
他告訴我說,他跟景光認識也有七年了,差不多從諸伏景光剛剛離開警校開始,心理疏導這部分就一直在由他來負責。
「那傢伙一向不是一個好病人,受到童年經歷的影響,他的心防天然比其他人重很多,最開始建立信任關係的時候可費了不少力氣呢。還好有他的那個同期幫忙,就是那個金髮的,你應該見過吧?」
「後來雖然能順利交流了,但是那傢伙的狀態怎麼說呢……其實一直都說不上好。他思慮重,道德感又強,在臥底期間吃了不少苦頭。在任務出了問題之後的那段時間裡更是——剛剛被雪藏的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焦躁的不行,因為遇到了那樣的大失敗,所以急著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想要找到自己繼續活著的理由。」
「一邊說著會好好珍惜生命,可做的事情完全就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那段時間應該是他檢討寫得最頻繁的時候吧。其實不管是我還是他都知道,那樣一遍一遍地重複和強調『正確的』『健康的』做法只是為了讓他的潛意識能放棄那些折磨他的想法,但效果非常有限。」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今年的春天,從他重新被啟用投入到一個潛入任務開始才有所好轉。」
「林桑,是從遇到你開始。」
望月醫生稍微頓了頓。
「他之前經常跟我提起自己會幻聽到一些聲音,但最近一段時間,我再沒聽他提起過類似的事。」
「在遇到你之後,他整個人就好像活過來了一樣,現在看起來簡直和半年前判若兩人。」
「林桑,所以你從來都不是一個普通又可有可無的存在,對於他來說,你是這個世界上的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