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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次一次地想過那樣的可能性,然後又一次一次地把這樣的念頭按滅在腦海當中。
怎麼可能呢?一個應該已經死去了的人,怎麼可能會再出現在我面前呢。
我不敢去深究,我不敢去多想,更不敢去向他求證——
怎麼辦啊,我怎麼跟他求證。
田中太郎他見過我點蘇格蘭威士忌,他知道那和我喜歡的人有關。田中太郎他看過我夾在書里的諸伏景光的畫像,他也知道我了解那個組織的事情,了解安室透的真實身份。田中太郎知道我在之前有過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他知道得太多了,他什麼都知道。
是我一廂情願地把這些秘密都分享給了他,在分享那些的時候,我也在一遍一遍地否認自己腦內的那種可能性。
我告訴自己他不是他。
我從心底里接受了我一廂情願給自己圈定的「事實」,我甚至接受了,在這樣的事實中,我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又喜歡上了那個作為「田中太郎」存在著的他。
是命運嗎?不管他以什麼樣的狀態存在,我都會喜歡上他。
可是,可是為什麼現在我不敢去面對他真實的一面呢?
說到底我還是在害怕,害怕那是真的,也害怕那不是真的。
我從不敢去假定那樣的可能性,不敢懷有哪怕一丁點的期待,我一遍一遍地反覆催眠自己,那不是真的,那不可能是真的,我不可以期待,因為期待落空的失望會更讓人難過,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什麼都不期待。
可因為太過期待那樣的「不期待」,所以最後的最後,還是落空了啊。
*
我就像是一隻膽小的鴕鳥,以為只要自己將腦袋埋進沙土裡,就可以迴避掉那樣的現實。
可事實就是事實,和我的假定無關,和我的預設無關。
*
我需要靜靜,現在的我給不出他任何回應。
我不能在不冷靜的狀態下給出他回應,因為他太重要了,太重要了,不管是作為田中太郎,還是作為諸伏景光,都太重要了。
我不想用任何草率的表示或決定來讓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麻煩。
蠟燭燃燒了太久,蠟淚順著數字的外形向下流淌,又在滴落在蛋糕上之前凝固。
我垂著眼睛,看著蛋糕上兩個變形的數字,二和三,過了零點之後,現在的我剛好二十三歲。
我已經是一個可以獨立解決問題的大人了,所以這份情緒,我也會好好地解決。
不辜負自己,也絕對不要辜負別人。
*
「謝謝。」
我說。
「真的,非常,非常感謝。」
「感謝你準備的這些,感謝你願意告訴我真相。」
說話的時候,燭火因為我吐出的氣息而稍微有些搖曳,於是我更努力地,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能平靜一點。
「抱歉,我現在稍微有一點混亂,我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狀態,讓我稍微一個人待一會兒可以嗎?」
「給我一點時間,等我心情平復下來,我會認真地再和你談一次,這樣可以嗎,太郎君。」
「不……」
「諸伏……先生。」
*
她果然知道……嗎。
她鎖屏密碼的名字是Hiro,她到酒吧里特地會選擇的酒是Scotch,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諸伏景光的存在,她從一開始就……
……很喜歡諸伏景光嗎?
是這樣嗎。
是這個樣子嗎?
怎麼辦,明明她現在的表情那麼迷茫,明明她現在還在一下一下地抽噎著,可是在這個瞬間,他內心裡產生了一點點不合時宜的感覺。
——好開心。
不行啊,這樣會讓她更困擾的吧。
他的小老闆在面對重要的問題的時候總是那麼較真,就像是在應付一個科學實驗,在解一道很難的數學問題,如果不讓她自己把那些問題理清捋順的話,她恐怕要整晚整晚地睡不著。
像是一台機器,像是一個按照既定規則運轉的程序,她會認真地解決每一個程序上的BUG,然後心滿意足地看著事情朝著預定好的方向發展。不管是在處理事務還是人際關係上,她總在套用同一個模式。
現在的她也在認真尋找他們中間這段程序上的BUG呢,這樣認真思考問題的小老闆,這樣全神貫注地重新構建他們今後相處模式的小老闆——怎麼辦,她好可愛。
他伸手,將她的手拉到面前,把手裡的蛋糕放進了她的手裡。
「聽說吃甜食有助于思考。」他說。
「那麼我先回去了,我會在房間裡等你的消息。」
「在你準備好之前,我會一直等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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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老闆cpu燒了。
小老闆選擇強行關機.jpg
*
之前有人問小老闆和Hiro的馬甲掉得是不是有點快。但他倆的情況就是掉了馬之後才可能真正的開始。
這兩個人的戀愛原本就建立在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平等這個大前提下,小老闆本身在人際關係上很笨拙,而且她本身非常缺乏安全感,靠勤能補拙將大部分人際關係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她自己還是怵這種事的,現在的情況完全打亂了她的節奏。
我能理解好多人期待兩個人掉馬之後立刻在一起,但是那樣的話,景光在小老闆心裡的形象會很割裂,一邊是神壇上遙不可及的神,一邊是朝夕相處的人,她很難做到以平等平常的心態接受這段感情,這種先天不足的關係對於她來說就像是沙上建塔,會在同時帶給她更多的不安,所以比起立刻接受,小老闆會選擇在那之前夯實兩個人的感情基礎,把地基打好再建立上面的關係。之前說他們倆有的拉扯,指的就是這個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