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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實在按捺不住本能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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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門裡面漆黑一片,沒有透出更多的光影,這證明另一側的櫃門並沒有開著,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我鬆了口氣,拿出手機,借著手電的光查看裡面的情況,然後,我看到了一隻紙杯靜靜地躺在我這一側櫃櫥靠近地面的部分。
紙杯的樣式是旅館提供的那一種,但它和其他的杯子都不一樣。
因為在杯子的尾端連著一根細長的線,那條紅線一直延伸到了另一邊的櫃門後。
——這是一隻最最簡陋的傳聲筒。
是那個人做的,用來連接我們兩個人的傳聲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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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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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覺自己的耳朵又一次變得滾燙。
現在的我的確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他,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和他相處,但即使是這樣,我想,他的存在本身還是會讓我感覺到一點安心——
而現在,他提供的傳聲筒的距離剛剛好。
讓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又模糊了那兩重身份之間的界限。
在那裡的人既是田中太郎,也是諸伏景光,或者也可以說,他既不是田中太郎,也不是諸伏景光。
他只是他。
在另一個房間陪著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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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了那隻紙杯,我能感覺得到,自己的手都在發抖。
我在很小的時候也做過這種東西,但我一直都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可以傳遞聲音,因為那個時候,我沒有夥伴,沒有人會陪我一起玩,所以我只能把傳聲筒的另一端放在自己的耳邊,自己說給自己聽。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這一次,聽筒的另一端的的確確有著另一個人的存在。
我坐在了榻榻米上,倚靠著與另一個房間相隔的紙拉門。
然後,我小心翼翼地將紙杯拿到了面前,對著空空的杯子,輕聲問:你在嗎?
背後傳來了一陣淺淺的窸窣聲,接著,我感覺到門的另一側也傳來了一股力量,溫暖的,支撐著門的另一側。
接著,我從耳邊里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輕到仿佛蝴蝶煽動翅膀一樣的聲音。
他說: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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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眼眶又開始發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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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這個時候我們看不到彼此的樣子,所以即使表情管理失控,即使直接哭出來也沒有關係吧?
我偷偷吸了吸鼻子,才又調整好狀態。
我跟他說對不起,今天晚上真的是太意外了,所以心態一時間調整不過來,我跟他說我並不是因為接受不了你的真實身份,也不是因為對你有什麼意見,是我這邊的問題,這個問題一時間真的很難解釋清楚。
我說那不是常識範圍內的東西,即使作為親身經歷者的我,也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這樣的事實。
說到這裡,我深吸了一口氣。
世界融合的秘密我其實並不想說出來,唯獨這一件事,我想一直隱瞞下去。對田中太郎隱瞞下去。
因為田中太郎是我身邊的人,是和我朝夕相處的朋友,可我總覺得,如果提到我們中間曾經存在那樣一道不可逾越的次元壁的話,就好像我們天然被劃分到了兩個世界一樣。
田中太郎在「那個次元」並沒有出場過,站在我的視角,我私心想要把他一直劃分進「我這邊的世界」。
但現在,面對諸伏景光,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吧。
啊……只是對著正主說這種事情實在還是有那麼一點羞恥,尤其是,尤其是我曾經好像幾次和尚且還只是田中太郎的他提到過,我有多麼、多麼、多麼喜歡那個遙不可及的人。
我可以略過我曾經喜歡的人就是諸伏景光這一部分嗎,唯獨這個部分,我真的好難說出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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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口嗨一時爽,事後火葬場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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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告訴了他,這個世界曾經出現過一些微妙的融合,而我在原本的世界曾經作為「觀眾」看到過這個世界的一些事情,所以我會知道那些,也會知道他的存在。
我告訴他,也正是因為提前知道了這些,所以我很難用看待身邊人的眼光看待他,我對「諸伏景光」這個存在天然有著某種濾鏡,如果他從最開始就以諸伏景光的身份和我接觸的話,說不定我根本就不敢靠近他。
因為那種喜歡就是這樣,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是像看著天上的星星,只要知道他在閃耀就心滿意足。
「所以真的非常抱歉,我大概真的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對你的認知。但是我會積極努力調整的,我會儘量不要讓問題拖延太久,雖然我也沒想好到底要怎麼解決,對不起……」
「這不是你該道歉的事情呀。」
他忽然開口,聲音不是從聽筒里,而是從背後傳了過來。
我整個人愣住,身體在一瞬變得有些僵硬,接著,我聽到了細碎的響聲,那應該是他將傳話筒挪到嘴邊的聲音,於是我也緩慢地將傳話筒挪到了自己的耳邊。
我聽到他在耳邊對我說:「要從頭構建關係的話,果然還是要從重新認識開始吧,那麼——」
「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諸伏景光,今後也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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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這一刻,我第一次正式地,在這個同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世界,和這個名叫諸伏景光的男人相識了。